01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喝了点酒，头有点疼。
房间的大灯并没有开，江语荞不喜欢太过明亮的灯光，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在桌子上摸索着火机，点了一根线香。这一点微弱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那么清冷，感觉一探出头也会被黑夜所吞噬。
不管多晚，在房间中点一根线香，以此来让自己更好地入睡，与其说是完成自己的某种仪式感，倒不如说江语荞已经把这个当成一种习惯。
以前是从来不点线香，那种味道让她难受得就要窒息。陈阳第一次买线香回家，刚点了一根，就整包被江语荞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现在，陈阳离开了。
线香的味道能让江语荞静下心来，就好像那股香熏气味飘在空中，让自己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惬意舒适。
在酒精和线香的作用下，缓缓入睡。
02
早晨，阳台上的阳光照进了屋子里，闹钟已经响过两次了。恍恍惚惚中听到对面楼的阿姨在叫她儿子早起上学的声音，隐约中还夹杂着数落自己丈夫的声音，嘟哝声。
但这都与她无关。
将毯子往自己身上紧了紧，又将身子背对着对面楼，并蜷缩成一团，继续强迫自己入睡。
她之前时常梦见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荒漠中，目之所及都是黄沙，喉咙干得仿佛要裂开一样。看见了陈阳在自己前面走着，自己拼了命地要喊他等等自己，可是喉咙却像是灌了沙子般发不出声音，任凭自己怎么跑，都追不上他。
一个人呆在那呕吐，哭泣，风沙很快掩盖了他留下的足迹。江语荞彻底迷失在荒漠里。
最近的一段时间不再做梦，也不再碎碎念其他的东西。她要强迫自己入睡，渴望在睡梦中再与他见面，就算只是远远望着他，也好。
03
自从陈阳走了以后，她便将床头由原来的东南方转为现在的西北方朝向，这样睁眼的一瞬间，能看到阳台外更加明亮的事物，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阳台上那些原本该生机盎然的向上生长的绿植，慢慢有了疲惫的模样。但是看到这些他曾每天都亲自打理的盆栽，仿佛仍然能够看到他在浇花的背影，然后宠溺地回头，轻轻地呼唤自己：亲爱的，赶紧起床了，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想着想着，望着望着，不自觉便泯然一笑。
念着念着，看着看着，不由得便湿了眼眶。
04
前几天也刚刚看了《见字如面》的节目，那一期的主题是相思。归亚蕾朗读的是一封苦涩的情书。写信的人叫张丽卿，在丈夫杨建东走了2267天后，83岁的她写下了这封信。
年轻时候的张丽卿，作为带着六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一直拒绝着杨建东的爱意，拒绝了30 年；而杨建东就等了 30 年。等到60 岁的张丽卿才终于和他走到了一起。
那封信最后一句话是：我也经常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今天不想了。可是只要一躺下去，过去的画面就会浮现。没办法，我想，只有等到我也断气的那天，我才能不想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可能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种力量了吧，30年不变的等待与坚守，它能让人勇敢地面对死亡，也能让人在残酷的命运前变得坚强。
江语荞听着这位老人写给自己丈夫的话，内心又仿佛被再次狠狠地拉了一个口子，边看边哭，半倚在沙发，似乎需要借助沙发这个柔软而无力的支撑，可以卸去一些内心的疼痛和隐隐不安。
时常想着，等自己断气的时候，跟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那一刻方可不再挂念你。
05
脑海中胡乱地闪过这些画面，头还是有些疼，可能是酒精后遗症。她不喜欢昨晚的聚会，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参加，可能是自己享受这种热闹后孤独的氛围，自己就像沸腾的水蒸气，慢慢地、慢慢地蒸发掉，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得已起床。
走过客厅，从抽屉里拿出金梅片，她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个味道，并沉醉其中无法自拔。闲暇无事或者忙碌的时候，不经意或者顺手的时候就想咀嚼几颗。
那失去水分几乎干裂的嘴唇，舌下生津，那一点点扩散的甜味，可以暂时麻痹内心的苦。
那是他离开第28天的时候，躺在沙发发呆的，顺手拿起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的一瓶糖果，倒出几颗，放进嘴里嚼。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甜蜜的味道却让自己满嘴的苦涩。这股苦味还会从心里溢出来，溢向各处。
06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餐桌上的面包是江语荞前天买了的，也不知为何就不想吃了。拿起面包咬了一口，方才想起自己醒来到现在还未曾洗漱。
走进洗漱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颊，突出的颧骨，浓重的黑眼圈，凌乱到打结的头发，还有胡乱涂抹的口红，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江语荞，你是不是该醒醒了？”
江语荞静静的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任凭温暖的热水划过每一寸肌肤，蒸腾的雾气弥漫在浴室之中，让江语荞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唤醒了黑暗中汲取欢愉的细胞，一段段的记忆慢慢刻在脑海中。
陈阳，我真的好想你，你在天上也会挂念我吗？
喷洒而下的热水和眼泪融在一起，从浴室的地漏，顺着下水道，悄悄而去。
07
临出门前，江语荞刻意去客厅的抽屉中拿上金梅片，倒出几颗，将一粒粒小小颗放在嘴里，然后整瓶放进手包里，准备待会出门带上。
她再三提醒自己，出门记得带上房门的钥匙。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惬意。
她忘了那个咬了一口的面包还扔在桌上，那个装了金梅片的手包也忘带了。
没人告诉她，心是苦的，情感是苦的，那糖便也是苦的。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