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天里坐在窗前,那么或许你更多注意到的是窗外蓝蓝的天和艳丽的绿叶与繁花。或许,有时当窗外的景物对你再也没有什么紧要的时候,你还会看到窗户那片透明的玻璃里有一个淡淡的你。它像一个映在明亮世界中模糊的幻影,只有当乌云压城世界一片昏暗时,那个幻影才会显现得愈加清晰。就像此时的他一样,坐在茶馆的窗前。窗外车来人往,轮胎溅起了积水,伞沿倾落了细细涓流,而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把笔夹在手指间,手掌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那片透明的玻璃,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自己,因为世界昏暗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陷入了思绪之中。
也许,她应该死了。他应该从床上爬下来了,拖着身体走过洗盥池,那里堆着几天未洗的碗盆,发出了阵阵恶臭。肚子里阵阵的绞痛推着他进了厕所,重重地把他按在马桶上。而后倾泻而出的是排泄物,是水,是血,然后是他的灵魂。他手心发了冷。窗外知了尖刻的鸣叫声穿过了房门,刺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站了起来,一阵眩晕撞进了眼睛里。手机又来了信息,
“她说把狗给你或者你信任的人养。”
他又看了看上一条信息,
“她死了,自杀的。”
他应该会想起自己看过的所有尸体。溺水而死,肿胀发白的尸体。年迈而死,发黄变腊的尸体。还有疾病缠身,长苔的牙齿,发紫的尸体。他应该会想起在数年前,另外一个年轻的她躺在重症室里,下腹割开了口子插着导管。他应该会想起与她非亲非故的自己却被医生塞了一纸在病房白帜灯下发着亮的病危通知,然后是广州城半夜三点的街道,喝醉的男女还有泛黄的路灯。
他把视线从窗户移开,看着离自己几个位置远的小女孩。她笨拙地摆弄着圆规,小心翼翼地拾起断了的铅笔芯,收在自己粉红的笔袋中。已经是傍晚,她一个人。他想问她吃东西了吗?饿吗?想不想吃个三明治。但是他克制住了。他想他的好心也许会为她的悲剧埋下伏笔。如果他说服她接受了他好心的赠予,她也可能接受一个人贩的赠予。他看着她,用圆规画了一个汉堡包。他却不敢问她,你饿吗?
“红茶馆
情深我款款
怎么你在望窗畔”
他戴起了耳机,重新写了一个故事的开头。
于是,他把钥匙从门缝下塞了进去。
这样一个开头也许有点奇怪。他写着,“于是”本应该是作为结尾出现的,但在这里确实是一个开端。
于是,他把钥匙从门缝下塞了进去,把所有反悔的机会留给了昨天。他抬头望了望天,万里晴空。也许门那边的她看到了他塞进去的钥匙,但是她不会知道,他在楼梯口坐了下来。
这对于一个开头来说是足够好的,他想。充满了遗憾。人生虽会不断收获,但不可否认的是遗憾却也在不断增加。所以这样一个开头契合着人生的主题,无奈与遗憾。
他放下了笔,走出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