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费力地将穿衣镜一步一步挪回家,穿衣镜一人多高,颇有一点分量,不紧不慢看着欣然慢腾腾将自己拖回去。
欣然额头上是蒸腾的热气,感觉自己像一屉刚出笼的包子。想到包子,欣然想起上次说起的家乡的曹家小包子,她模糊地记得那个味道,倒无惊艳之处,只是为数不多的同大伙可以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时刻,尽管只是早上短短的时间。
自己的生活到底是有多贫瘠呢,欣然自嘲地想。
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隔壁的门也打开了。那个老奶奶出来了,也许在默默地看着她。欣然尽量不去同她对视,艰难地将镜子挪进去,将门悄悄关上了。
欣然知道隔壁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大概是独居,至少每次晚上回来的时候碰到的她都是一个人,这令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晚景来。
老奶奶热衷捡各种纸箱,有时欣然拆下来的快递刚扔到垃圾箱,就会被她宝贝似的拾回去。后来欣然再拆的时候,她想了想,将纸箱放在了门外。
第二天出门,纸箱不见了。
欣然偶尔也会想要去关心一下这位老人,但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单身女性在外,还是应该多加小心,被人知道自己太多信息并非好事,虽然有时老人会令她想起自己的外婆。
外婆在她高中的时候去世,后来在她无数次在今天看来矫情的时光里,在她遭遇青春期的所有伤痛,在自己小房间的书桌前默默流泪,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着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的时候,那种捶心之痛总是挥之不去。
直到如今,二十年过去,她还是不能在夜里想起。她第一次尝到死别的滋味,是活生生的撕裂拉扯,是无论多少眼泪多少悔恨也换不来的残忍提醒。在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这种残酷,超脱世间所有世俗的,最公平最无情的冰冷残酷。
夜里醒来,窗外飒飒有声,像是下了很大的雨,欣然懒得起身,翻个身又迷糊睡去。
早上起来,掀开窗帘,地面是干燥的,原来并没有落雨,只是窗外是大喇喇的风刮着,欣然看着那些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突然就有了秋意。房间依然是闷热的,寒意从心里升起。
晚上是七夕,欣然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收到同事发来的地铁照片:“看看多夸张,居然在这个站就排了这么长的队!”欣然笑笑。等到她去的时候,已经不是高峰期,依然是拥挤人潮,地铁上有位姑娘手捧玫瑰,原本应该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似乎也被挤得无精打采。欣然看了两眼,便转过身去。
下了地铁,一路慢慢往回走,看到楼与楼的空隙之间,透出大片的红,是玫红的色彩,慷慨地渲染了整个天际。欣然有些喜悦,想拍下来,便快快地走,想走出两栋楼包裹的视线。走出来的时候,天光已被染上墨色,暗沉沉地浸润了鲜艳的色彩,那红便透出一些暮气出来,不甚通透的样子,不复光彩照人。欣然有些遗憾。
不过近七点的时刻,天色暗将下来,像是一路便从天亮走到天黑。
欣然到家,如常开灯换鞋,换上睡衣,抱一卷书趴到床上去看,过会玩玩手机,朋友圈里秀恩爱者寥寥,大家都比较低调。
窗外依旧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