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从它拉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还得被拉上。
1.
三月底接到一个公众号的推文,看到了大连国际徒步联盟(IML)年会招收外宾接待志愿者的信息,我立马做了一份简历提交了过去。一个月后的一个半夜,我在面试名单上看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寝室的哥几个已经睡了,我也没跳。
面试的那天我准备了好多关于大连的词汇,和各种浮夸的表达,然而真正面试的时候准备的那些东西却一点都没有用到,廖叔准备了口头翻译的测试。什么?!第一句汉译英足可以用A4纸写4行,我感觉让我复述一遍中文都困难。廖叔的嘴唇振动的同时我脑子里迅速地锁定关键词并快速地寻找着对应的词汇,然而张开嘴后,翻译了句子的前面一半,后面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便凭感觉和猜测把后半段翻译了上来。之后我可能不是那么紧张了,接下来的一句汉译英和两句英译汉翻译的还算可以。不过第一句的表现还是特别让我懊恼和沮丧。
坐公交回学校的路上我心一横:以后一定要学口译,英文专业的同学似乎称之为同传吧。回学校后还是很担心,怕被淘汰。我找到我的外教,跟他分享了面试的情况,他告诉我说没关系的,如果你真的只是紧张才表现的不好,考官们会看出来的。
晚上我问了一起面试的一位学姐,她告诉我说她答得也不好,我不知道她是安慰我还是说真的。
沮丧,懊恼,忐忑,紧张。
三天后的下午,我们结构小组正在参加结构大赛,我接到了被录用的通知。What?!
晚上回去后我把入围的消息告诉了我的发小们,家人们。现在想起来那时自己颇有些“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样子。
2.
刚开始的几天似乎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接机——登记入住——带来宾去房间并嘱托一些事情。周二晚上托着疲惫的躯壳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着了,周三那天没有排我的班,我也有一天的时间在教室里补觉。疲惫冗长的过程再加上天天穿着环卫工人同款的制服,我晚上回到寝室就开始想:志愿服务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然而周四开始,时光老人似乎踩上了风火轮抑或驾上了筋斗云一般——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就意味着我们环卫工人同款的衣服也是穿到头了。
周六早上去星海广场的徒步起点与主席他们汇合,不过在主席台边跟濛濛姐聊了两句,随后一转眼就找不到主席他们了。What?!于是我把自己融到了徒步大军里,与他们一起沉浸在滨海路上。半路遇到谢娇姐和彩云姐,我给她们当了一路摄影师。
下午回到酒店后蔡叔安排我去送卢森堡的大长腿Derek夫妇。送他们的路上我跟他们聊了很多,比接他们来酒店的时候聊得更开心,当然也更有一些难过。帮助他们办理完行李托运后,我带他们去过安检通道,安检的人正好也不多,大长腿的妻子说给我和Derek拍张照片,大长腿还把他的个人邮箱留给了我,说会把照片发给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培训的时候廖叔说一定要看着客人们走过安检再离开,我在围栏外看着他们俩走进候机室后才朝地铁站走去。地铁来了,我戴着耳机,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地铁里走去。
回到酒店后蔡叔说:正巧明早主席他们要回国,需要5点半送,我正发愁没有人呢你就回来了,太好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What?!
晚上7点,蔡叔说走,我请客领你吃顿好的,200以内随便挑。
最后我没舍得放蔡叔血,在胜利地下简单吃了顿饭就回酒店接着打印时间安排表了。
忙完已经接近12点了,蔡叔说他3天睡了8个小时,今天又只能睡4个小时,订个4点的闹钟吧。我说我洗漱快,15分钟就可以了。蔡叔两眼放光地说:那我把闹钟调到4点40了!
3.
梦里我站在一辆大巴车后面,大巴车的尾灯一直在闪,似乎在提醒乘客们上车。我朦胧中已经要醒了,正好那时候闹钟响起。
蔡叔说一共有两辆车,你跟你妹一人送一辆,送到安检口后你找到你妹,然后坐她送机的那辆车一起回来。
带主席一行排队安检的时候伊藤老弟跑了过来,激动地说:太好了正好赶上。
留了合影,目送他们进候机室后,我们三个人便往酒店赶。周日的安排是去金石滩徒步,早上7点发车,我们送完机回到酒店已经来不及出发了,所以我周六晚上就计划好送完早班机就回酒店补觉。
回到酒店后找蔡叔要了早餐券就跟小蕾妹一起去吃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蔡叔电话打过来说有四位客人没有赶上7点的大巴,但是现在想去徒步,你们俩要不带他们体验体验大连的快轨?
What?!
其实当时的我内心是拒绝的,不过我还是说没问题,我跟小蕾带他们去。(其实如果不去我很可能不会在周一早上哭那么厉害)
4位外宾,芬兰的两位大妈和捷克的两位老爷爷。
我跟小蕾领着他们去金石滩。四位客人的英语都不是太好,沟通起来很有难度。不过机智的我还是用关键词和各种肯定、疑问语气完成了沟通,小蕾妹则是一脸迷茫。路上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四个人周六已经行走了20公里,今天还要再走20公里。
What?!
周日早晨下着雨,地上还有积水,鞋子里灌了水,我走路能明显感觉出来袜子挤水。在去金石滩的快轨上,我的脚近乎冰凉。
到了徒步出发的站点,一位高个儿捷克的爷爷从他的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圆木盘,递给我说:this is for you.他几乎不会说英语,而且他的右眼眼皮也下垂的很厉害,但是他的笑容绝对十足的温暖,动人。
另一位捷克的爷爷两鬓已斑白,满头银丝,能说一些英语但是也是需要慢慢地沟通。
不过两位捷克的老爷爷走了5公里后就把我跟两位芬兰大妈甩在了后面,小蕾说你带着两位芬兰大妈,我去跟着他们两个。
阴天的黄金海岸没有它往日引以为傲的金色,只有海风吹的让人感到丝丝的冷意。两位芬兰大妈只有一位会说英语,而且表达还比较困难。我半猜半懵地与大妈沟通,一路尽是我们的笑声。大妈认真却又费劲地给我讲她们家乡的时候,嘴巴像孩童一样的咿咿呀呀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用英语说,食指在太阳穴不停地打转的情形真的让我为之动容。
聊到芬兰语的时候,我说我知道芬兰语“maoyi”是“hello”,”maoyimaoyi”是“bye-bye”。大妈兴奋地看着我点头,然后说“‘enlala’is also a way to say hello”大妈看着我吃力地模仿她们发音的样子也笑了。大妈也跟我学习了“你好”“谢谢”这两句简单的中文,我纠正她们发音的语调的时候,又是一阵笑声。
行走到中午接近12点,大妈说我们去路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大妈拿出来一大包饼干、还有一种我不知名字的食物(芬兰语叫LAKRITS)递给我说:Try this,it is very delicious.
我们吃着聊着笑着。
大妈说徒步的那条路很漂亮,路两边都是树,很像芬兰的森林。大妈还跟我讲了芬兰冬天有一周几乎全是黑夜没有白天,夏季会有一周几乎全是白天没有黑夜。我说:Yes ,we learnt that from our geography class.
大妈听到geography的时候一脸迷茫,我说就像数学、英语、历史一样,是一门学科,研究地球的一个科目。大妈点了点头说:Yes,I know that !
下午一点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天空的阴云都散开了,天空和海尽是一片湛蓝。
4.
中午在餐厅遇到了周二在机场接到的另外两位芬兰大妈(我胸前别的麋鹿徽章就是她们送我的),她们看到我就热情地挥手,我朝她们走过去,我跟她们解释说这两位芬兰的女士没有赶上巴士,我带她们过来并且跟她们一起完成了20km徒步。
下午回到酒店时候,跟我一起徒步的两位大妈说:谢谢你带我们徒步,我有一个小礼物给你。
她拿出了一个薄木板做的芬兰国旗。
之后那位英文不好的大妈指着我们住的酒店说:Wedon’t live there, so we may cant meet you tomorrow.
说着大妈伸出双臂拥抱了我,说:You
are such a nice boy,thank you very much,thank you all the time.尽管有口音,但是我能很清晰地辨认出她说了什么。
回到酒店后不久,晓彤姐发语音告诉我说:明天两位捷克老爷爷的航班需要跟他们再确认一下,你晚上去他们房间问问他们吧,还有我给他们发了一封邮件,如果他们收到了让他们回复我一下,他们知道我叫Lilia。
紧接着晓彤姐又发了一句:他们英语不好,请你跟他们说的时候一定要慢一点,耐心一点,谢谢啦。
我回复晓彤姐:放心吧,我知道,今天我陪他们去徒步了呢,我会的。
晚上我去他们的房间时候,就像带他们去金石滩的路上那样,我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说,两位捷克老爷爷也听懂了,跟我说:OK,no problem.
确认了所以航班和送机时间后,我跟蔡叔闲聊起来。
蔡叔:我是不是应该学学英语了?
我:我觉得是,蔡叔您除了yes no
thanks和sorry还会啥?
蔡叔:我还会hi和hello。
······
蔡叔说快解放了,明天过后咱们就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我问:咱们就只剩下朋友圈点赞这点交情了呗?
蔡叔说:人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又定了一个4点40的闹钟,早上5点半要送法国、荷兰以及芬兰的两位大妈去机场。
5.
法国的客人们早上5点10分就在楼下了,有一位法国的先生长着浓密的八字胡,很像一位卡通形象,不过我依然没想起来是哪一个卡通人物。
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我没敢说话,只是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不敢像送大长腿时候那样,一路聊得太开心,离别的时候会显得异常难过。
进值机台的时候送我徽章的那位芬兰大妈又拿出来一个袋子,她说:Here are some gifts for you, there are some soaps and some candies, youcan enjoy it with your friends.
带他们办完托运,然后把他们送到安检口的时候我就想走了,因为我知道再拖一会儿我的眼泪就会不听话了。于是我便跟他们几个人一一拥抱say goodbye。
我转过身走到地铁的下楼梯口,但是我下了几阶楼梯就站住了,我站在阶梯上透过不锈钢护栏的缝隙看着他们在安检口处一点一点往前走。高蕾姐发微信问我送机情况怎么样,9点的时候可不可以帮她送客人。
我拿出了包里的送机安排表,捷克的老爷爷就是要9点送的,我瞬间想到晓彤姐前一天叮嘱我的:跟捷克的老爷爷说话慢一些,耐心一些,他们英语不好。又想到冒雨带他们去金石滩的时候他们和蔼的笑容,给我礼物时候的微笑,晚上在他们屋子里核对航班号时候的幽默对话,我突然间哭了。就是泪水一瞬间从眼里溢出来的那种,根本没有任何征兆。我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任眼泪涌出来。
眼睛已经看不清手机上的键盘文字,我给高蕾姐发语音说:对不起姐,我不能帮你送了。
我明显感觉到我声音已经变了。我很想送他们,可是我不能送他们了,我真的不想再承受那种离别的无奈与绝望了。
高蕾姐回复我说:没事儿,跟你开玩笑的,我去送。
我想起来晓彤姐的嘱咐,于是给高蕾姐说:姐,捷克有两位老爷爷是9点出发的,他们英语不好,请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慢一些,耐心点。
声音呜呜咙咙,我自己都没听太清。
我又给蔡叔发微信说:我在旁边看他们进候机楼了。
蔡叔说:你快回学校吧。
20岁的我就像4,5岁的小孩子一样,我一边用衣袖抹着泪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朝地铁站走去。买完票走到上车口,就像前一天送完大长腿一样,进地铁前我深吸了一口气。
6.
在地铁里我头往后靠着窗户,心里想真的要结束了。
其实跟外国的客人们就可以算是永别了,下一次在大连召开年会的时候都要40多年后了。我在微信群里跟小伙伴们说:你们告别的时候要动情,转身要干脆。一定要记得,告别时,要用力。
蔡叔说:是谁告别干脆,转身流泪的?
我看了看屏幕,嘴角微微上扬。泪从眼角淌下。
我的旅行清单上又多了一个地点:Prague,Czech Republic.
很感激这段旅程,短暂而又珍贵的记忆。22位志愿者来自不同的高校、工作岗位,因为IML结缘,共同经历了这一周的时光。几位姐姐们都很照顾我,我大研姐,濛濛姐,沈姐,晓彤姐,高蕾姐,齐琳姐······(点不下去了,大家都有),我们最萌最逗的伊藤老弟,时运不济的泽皓兄,语言天赋爆表的煜戈师弟,还有小我三天的德语小蕾妹。谢谢你们陪我走过这一程,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一两年内我们都还在大连,该串门了就出来走走逛逛,都别在寝室待着哈。
还有热情友好的芬兰大妈们,谢谢你们送的纯进口巧克力、饼干、小礼物,你们送我的麋鹿胸章,我只要穿带领子的衣服就会戴上它的,I PROMISE。捷克的两位慈祥的老爷爷,谢谢你们的礼物、你们的幽默和你们的善良。还有各国的友人们,谢谢你们的礼物,谢谢你们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最重要的,谢谢你们的微笑。
7.
其实行文到这里就可以搁笔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得放下的,就再爆点料儿吧。
周日晚上蔡叔问我“老师”用英文怎么写,我说“T-E-A-C-H-E-R”,蔡叔又问“叔叔”呢?
“U-N-C-L-E”。
不多一会儿,蔡叔发朋友圈了:如果以后有缘再见,请叫我Uncle.蔡。
蔡叔就此取代了曾经的蔡老师。
不过男神廖老师是怎么变成廖叔的呢?嗯,好像是谁在群里喊了一声廖叔。我没记错的话,是高蕾姐。
跟伙伴们闲聊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我是工科男,不过喜欢舞文弄墨,不喜欢数学物理。承蒙彩云姐谬赞,才子之号小弟实不敢当,唯愿像平常一般写写文章,记录自己的生活和心情,不过这一篇有我与诸君共同的回忆,惟愿这些文字能让你们记起来一起共事的这段短暂美好的时光。
应蔡叔之邀作此篇,可我并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只用最朴素的笔墨勾勒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想法,我觉得这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吧。
相识不易,相知更难,愿我们都能把握激昂的年华,开拓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有聚必有散,再会应有时。2016级IML志愿者班的所有的comrades,我爱你们。
人生下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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