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本是個航海的好日子。但很不幸,從昨晚開始,我們與乙二堡壘失去了聯繫。沒有人知道具體的原因,范隊長於是在今晨召集所有軍官。
過程並不平靜,是火爆。
我先解釋一下現在遇到的問題,我們在昨夜按照著原本的航線跟上了黑潮,藉此來省些油。然而鄰近的海島因為之前的撤離行動,島上是無人的,當然也沒有堡壘。所以我們依賴乙二堡壘傳輸資訊,還有瞭解其他艦隊的動作 ,接取第一手消息。
但今天什麼都沒了,所以是繼續執行任務,還是緊急中止呢?我也不知道。
黑愈和隊長吵得很兇。「我們當然要繼續執行任務,這還需要討論嗎?」黑愈說。
「這關係到上上下下三百多人的性命,倘若我執意繼續進行任務。這背後的風險,誰來負責?別把事情說得那麼簡單!」范岳怒斥黑愈。
「哦?你是在擔心自己的職位不保?」黑愈突然話鋒一轉,大笑道:「沒關係的,你大可安你一百二十個心,你的逃跑功力一流啊!五十人的隊伍就你一個活著回來,厲害的沒話說。」他邊說還邊拍手。「最可笑的是,你現在竟然當上艦隊長?」
現場沒人敢吭聲,范隊長則臉色凝重的坐在那裡。聽著黑愈的笑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啜泣。
我不知道之前他們倆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黑愈總是與隊長衝突。
「黑愈你留下,其他人散會。」沈默了幾分鐘後,隊長有些無力的說。
其他人馬上動身離開,包括我在內。只有副隊長李湶和廖斗稍微遲疑了一下。
「唉。」大夥出來後,田黠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李湶是最後關上門的人,他心不在焉的吩咐我們回到崗位,然後往主控室移動。
我跟在李湶後面,途中遇到甘茗,她看見我們各個一臉嚴肅和疲憊。把我抓到一旁,質問:「結果討論出來了嗎?」
「沒有,可能還會再開一次會吧?」我聳肩,攤開雙手回答。
她鬆開抓住我的手,「黑愈有跟隊長⋯⋯好好對話?」她說得自己都懷疑。
我皺起眉頭,「沒有。」
她長嘆了一口氣,「為什麼他還放不下呢?」甘茗歪著頭,眼裡滿是不理解。
我小跑步趕上李湶,他似乎察覺到後面的跟屁蟲回來了,瞄我一眼,「其實你不必跟我那麼緊,」他刻意放慢步伐,與我並肩而行,「甘茗在問黑愈的事情吧?」
我點頭,「怎麼了?」
「看來連甘茗也勸不了黑愈啊!」他感嘆地說。「不過,今天黑愈所說的事情,你聽聽就好。范隊長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很重義氣,絕對不會拋下同胞們。」
「嗯,我知道。」
李湶指示我在門口看著,他和賀軒操控軍艦,田黠負責監控附近海域。
「仇雍。」范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待會你去找唐鴻,他應該在寢室。讓他帶你去武器倉庫,挑幾把好獵槍交給我。」
「呃⋯⋯,是的,長官。」獵槍?他要幹嘛呢?
范岳走到平時指揮的位置,「我已經決定了!」他拉大嗓門,「任務將繼續進行,不得有異議。」
「是,長官。」大家異口同聲的說。
我快步到達寢室,就看見唐鴻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呆。「唐鴻!」我叫喚道。
他翻下床,然後順著梯子滑了下來。「隊長要我去武器倉庫挑獵槍。」我向他說明來由。
「嗯。」他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跟我來。」
我和他一路往船艙深處走去,那裡燈光幽暗,只有兩、三位水手輪番看守。看守的人一見唐鴻向這裡走來,馬上提起精神,「長官好!」
他點了個頭回應看守員,「今天有誰靠近嗎?」他稀鬆平常的問道。
「報告長官,沒有。」
「很好。」唐鴻找對鑰匙後,轉過頭來,招手要我往前,「艦隊指揮官要這位少尉拿些武器,我會在一旁看著,外面就交給你了。」他拍拍看守員的肩。
唐鴻開啟門後,便打開燈開關。
一排又一排的燈依序點亮,我站在門口,看得眼花撩亂。哇!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和全套裝備。
「獵槍在六號櫃,也就是你的右斜前方。」他伸手指了個大概。
我獨自走到六號櫃前,抬起頭。心裡暗暗想到,這麼多款式,我怎麼選擇出好的呢?
唐鴻大概是看我久久做不出決定,走到我旁邊,「這裡的獵槍品質都很好,全新的。你就單管、雙管各拿幾把吧!」他建議道。
我觸摸了眼前的獵槍,然後取走看得順眼的。總共選擇了四把,單管、雙管各二把。「好了。」我說。
唐鴻幫我拿了其中兩把。頭往門的方向扭了一下。
我們一手一把槍走出倉庫,並向看守員登記借取紀錄。
「你覺得隊長為什麼需要這些槍枝?」途中,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唐鴻看了我一眼,「有些事情你不該問,有些命令你不該懷疑,你只要記住這兩點就好了。畢竟我們都還只是別人的部下。」
「嗯,謝謝你的忠告。」
隊長一直等在主控室內,兩眼盯著我們走近,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
「指揮官,您指派的任務已達成。」我呈上獵槍。
隊長拿起其中一把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最後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好槍。」他點著頭說道。
隊長讓一旁待命的兩位水手拿去艦長室,唐鴻則是告別了之後,便返回寢室。
我站在平常的位置,放空。這似乎是現階段最好的一個打算—放空,不要去思考太多。
是的,當我以為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的時候,偏偏又出現新的挑戰。真是一波未平,ㄧ波又起啊!
田黠猛然回頭,「有不明物體靠近。」她一字字清楚的回報。
「幾哩外?速度多快?」隊長看向田黠,神情嚴肅。
「東北方一百二十哩,速度每小時十六公里。目前對我們沒有絕對性的威脅。」
聽到這句話,大夥兒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持續觀察。」
「是,長官。」
大約又過去二十多分鐘。「一百一十哩。速度每小時十八公里,筆直朝我們前進。」
「嗯⋯⋯,」隊長手抵著下巴,思考了一下,「田黠,我們的掃描辨識系統可以預備了。並且,相對距離每過五哩回報一次。」
「是,長官。」她的雙手快速地在操控臺上移動,最後定在一顆黃色按鈕上方。
掃描辨識系統能夠將方圓一百哩內的生物無所遁形,並能自動偵測出具有威脅性的生物,加以鎖定目標,以便後續可能的武器攻擊行動。
「一百零五哩。」愈來愈靠近了⋯⋯。
「一百哩。開始掃描。」她按下按鈕。大夥們全神灌注地盯著大螢幕(強化玻璃窗),看那淺紅色的網格圖顯現出來。
正在分析中⋯⋯。
數據出來了!
身長十三點八公尺的巨型生物,是海王龍(滄龍的一種)!
隊長瞇起眼睛,「海王龍⋯⋯。」他雙手撐在桌上,默念道。
請原諒我對海王龍並不太熟。我站在門的旁邊,看那模擬的3D海王龍影像,以一種類似蛇行的游泳方式,向此艦靠近。牠好巨大啊!天曉得牠往軍艦一撞,會發生什麼?
「賀軒,」隊長將視線轉移開螢幕,「解除自動駕駛。」他下令。
「是的,長官。」
「李湶,通知全體成員進入二級戒備狀態。」
「是。」李湶拿起一旁的對講機,開始對全體成員發送消息,並且按下橘色按鈕。
隊長走下指揮臺,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左手握著武士刀的刀柄,往前下壓。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那把武士刀很長,所以不能夠垂直放在腰間。
突然,主控室的門打開,沈旬進來了,還有⋯⋯廖斗和黑愈。
「指揮官好!」他們一字排開,向隊長敬禮。
「好!」隊長回禮。「沈旬,有什麼事嗎?」他問,顯然是看見她手中的一疊資料。不過,在我的印象中,她好像永遠都有文件拿在手上。
「這些是我今天在傳真機那裡發現的資料,但是不完整。」
「給我看看。」隊長接過文件,翻了一下,面有難色。「圖片。」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自語道,「就只有圖片。一堆白色爪子的圖片。」他抬頭看著沈旬。
我微微墊起腳尖,想要偷看紙上到底有什麼,竟然能讓平時只有一號表情的隊長,臉色如此的差。
「是的。我想文字的部分,應該是因為某些因素,所以無法傳送過來。」沈旬推測。
隊長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將文件擺放在桌上。然後跟其餘兩人對話。他們都是聽到二級戒備的消息,所以趕來的。也許是想幫上忙吧!
而我,則站得雙腿有些酸痛,稍微移動了下位置。螢幕上的數據仍舊在跑,我們與牠的相對距離變成九十五哩,牠又加速了。
就好像,海王龍牠,是衝著我們來的。
我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我們距離如此遙遠,牠不會把這裡當作目標。
那又會是什麼原因呢?還是巧合,也可能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
天啊!我怎麼老愛想這麼多?
我挺起胸膛,眼睛左右掃視。其實我的位置也不差,跟隊長一樣,對於其他人的動作,我也能一覽無遺。
「賀軒,」隊長離開兩人,往右前方走去,「請你現在設計一條備用航線。」
「好的,長官。請問目的地座標?」他抬頭看向隊長。
隊長一手撐在操控臺上,盯著地圖好一會兒。「這裡。」他伸手指了指,「臺灣島。」
「呃⋯⋯,是!」
九十哩。
「李湶,提高速度。」
八十五哩。
牠加快速度,我們也加快速度。由於我們還未正式修改航道,黑潮更是推著我們,愈來愈接近。
八十哩。
「一號、二號魚雷準備。」
七十五哩。
廖斗先行離開了主控室,準備帶一批水手們,去拿取裝備和武器。
七十哩。
黑愈在隊長身旁耳語幾句後,也轉身離開。沈旬在另一側的工作臺前坐著,她的手臂懸在半空中,手裡握著一支筆。應該還是在思考那幾張圖片的意義,還有是什麼原因打斷了傳輸。
六十五哩。
田黠伸了個懶腰,右手揉著眼睛。不知不覺,幾小時就過去了。
六十哩。
隊長的對講機發出沙沙聲響,內容大概是:一切都準備就緒,等待下一步指令。
五十五哩。
我閉上雙眼,休息了片刻。直到沈旬突然站起來,大力的腳步聲驚醒了我。我猜她是用跑的出去主控室,在我睜開眼時,門已經在我面前關上。
隊長也轉過頭來,隨即又盯著螢幕。
五十哩。
「一級戒備。」隊長說。「賀軒,啟用備用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