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说自己是影迷,最近几年不敢说了。比阅片量比不过年轻一代,比影史知识,我看过的法国新浪潮电影很少,知道的导演也屈指可数,我的阅片仅限于大陆上映的热门影片,还有朋友和女儿推荐的一些国外大片和文艺片。00年代认识一个保险公司同好,他会把热门电影刻成光盘送给我,一月一期,坚持了一年多,很感激他的馈赠,扩充了我的阅片量。但我仍愿称自己为影迷,影院里灯光暗下,屏幕亮起,音乐声响起,我内心便会莫名激动,把自己的感官和全部身心交给电影,哪怕是屏幕上黝黑难辨(《云霄之下》),哪怕是手持长镜头让我头晕恶心(《路边野餐》,《兰心大剧院》),我都愿意看下去,这是对生命和生活本身的热情,对导演和演员创作的信赖,对未知世界的无限向往。
回顾自己看过的几百部电影,《泰塔尼克号》会从众多影片中浮现出来,成为最闪亮的一部,我曾三次走进影院观看它,一次是中文配音,一次是英文原声,一次是3D版,曾让我两次走进影院的是《红高粱》。而在家重看《泰坦尼克号》的次数应该有10次以上。
第一次看《泰塔尼克号》,是大陆公映的时候(1998年),和老公买票去看,当时心里有着小时候看《冰海沉船》的恐怖记忆,并不知道自己即将看到的是什么。等走出影院,完全被电影美轮美奂的画面,逼真的灾难再现,男女主的真挚情感震撼了,我恍惚了很久,脑海里一直重温着电影经典镜头,看到杰克在楼梯顶端的巨幅画前优雅地转过身来,向拾级而上的Rose伸出手去。我决定周六早上去上海影城再看一次,而这一次我要看原版中字。
就这样我放下襁褓中不满一岁的孩子,在结婚2年后第一次一个人出门,走进了电影院。这部电影重新燃起了我对生活的热情,对爱情的信仰。我突然发现,做为一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并非生命的尽头,我也要像Rose一样分腿骑马,走遍世界,然后死在自己家里温暖的床上,那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拥有过一次就足够了。杰克的爱之所以让人动容,让那个澳大利亚的女孩看了几十遍电影,是因为那个爱的背后是成全,是让对方做一个独立的女性,能欣赏对方独特的美,是让对方完成自己幸福的人生:生很多的孩子,走遍世界,老死在自己的床上。这种爱已经超越了男女情感,达到了人生信仰的高度。而杰克本人也不是单薄的,他有自己的个性、爱好,聪明才智和烟火气息。他在上流社会可以侃侃而谈,他在下层船舱里可以欢饮纵舞。为了缓解Rose的紧张和压抑,会教她吐口水。他身负绝技,可以在牌桌上赢得船票,也可以在沉船时机智逃生,他拥有的人生经验和生存技能足以迷倒所有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莱奥纳多那时候多年轻啊,眼神清澈如处子(也是剧情事实),在最后劝Rose放手时,说出了一段荡气回肠的话。最感人的是说他赢得船票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啊,即便船沉了,把他带向了死亡,但认识了Rose,并救了她,从沉船中,从将要心死的婚姻中,让她过上了简单正直快乐的人生,不是幸运吗?
泰塔尼克号做为一艘造好便宣布永不沉没的船,虽然初航4天便沉没了,但它做为一个人类历史上的灾难,被人们永远的铭记,有关它的历史不断被发掘、检索、保存和阅读,直到詹姆斯·卡梅隆把它拍成电影,它真的变成了一艘永不沉没的船,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在成千上万次反复的观影中,在每一个影迷的心里。
一艘船就是一个微缩的人类社会,它保有了社会的结构和社会的各类问题。船上有下层的劳动者,有上流社会的贵族,有资产阶级新贵(new money)。影片从各个角度非常真实而巨细靡遗地展示了这个社会。通过跨阶层的恋爱让阶层之间的价值观有了碰撞和张力,而最后的灾难又对各阶层的人性做了考验。在非常态的灾难事件面前,最能表现人性的真相,也最能展现人性的光辉。因为自大船长没有及时预警,因为排场及一味追求速度表现,船没有配备必要的救生设备(这在现实社会也比比皆是)。有人为了求生佯扮女人,有人为了职责坚守岗位(船员),有人为了求生抱他人孩子抢救生艇座位,有人为了让别人的孩子和母亲在一起,让出了自己宝贵的一席。最动人的是原来在餐厅演奏的四人小乐队,在沉船过程中他们自始至终在甲板上演奏,虽然如餐厅时一样并无人倾听,无人喝彩。但他们体现了死神来临时,生而为人的尊严,并为彼此最后的合作深感荣幸。还有一对老夫妇在船舱客房相拥而卧,放弃了仓皇逃生的窘迫,选择了安宁的赴死,体现了内心精神的坚定和庄严。
《泰塔尼克号》带来的感想一言难尽,虽然许多人会说很多情节都不是真实的发生在”泰塔尼克号“上的,但这不重要了,这些事情肯定都曾经发生过,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导演因为艺术创作的原因,把它们集中在了这艘船上,让我们被感动,引发我们的思考,促使我们对历史去了解和缅怀,这已经远远超过一部电影的意义了。
第三次观影是在2012年,和正在青春期的女儿一起看的3D版,不记得和女儿讨论了什么。这部电影我们在家看过几次,这次是她买票邀我一起看的。她最终大学专业选择了电影和媒体研究,现在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博士学位,方向是东亚文化研究-电影,硕士毕业论文写了侯孝贤的《海上花》,我很高兴地看到她在电影的路上比我走得更远。
刚才搜新闻,2023年情人节将全球多地重映《泰塔尼克号》3D/4K/HDR高清重制版,我想我一定会重新走进电影院看它的,这一回是和谁一起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