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灯灭…母亲说:“开始吧!”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下,父亲跪在最前面,前面,是不知道不久前请来的十字架,父亲道:“父神在上,信男杨启发,携妻子及子女叩首于此,为信男杨启发祈福……”
屋里,只见那早已点燃的香有几点亮,父亲的声音诺诺地,很小声,烟雾缭绕中,每当我努力想看清父亲的神情,除了眼前的模糊,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记忆中,父亲是不信神的。家里没有任何神物的存在,父亲早年是货船上的水手,常常奔波在外,长江浪险,父亲却是连护身符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作为家中长女的我,小时候对于父亲的记忆就是隔一阵子父亲从远方带回的东西,有时候是核桃,有时候是杮子,有时候是甜甜的桃片糕,我很是爱吃,有时候是可以炫耀好久的玩具……那个时候,周围小朋友羡慕的眼神让我特别得意。那个时候,父亲虽然没有陪伴着我,但是却是很疼我,偶尔回家呆一阵子,都会陪着我和母亲,记忆中,小小的我最爱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转圈,很是快乐!
父亲是一个节俭的人,即便是我们家在状况特别好的时候,母亲总是指着父亲的衣服说,你看吧,这是你爸好几年前的了,就舍不得买!然后,我便望着那有破洞的衣服发呆。记得初中那会儿吧,父亲分到负责守船的工作了,因为离我的学校近,就每天负责给我送午餐,那个时候,家里的状况不是太好,从买房修房,债台高筑!但是父亲送来的饭菜里面总是能看到鱼,偶尔还有鸟肉,后来母亲问我,饭菜可好时,我说还不错,母亲还特别惊讶道:“你爸爸可是吃了一个月的面条!”
我想,不管是鸟肉还是鱼肉应该都是父亲在闲的时候自己抓的吧。
“ 哔_________”门外道路的大车的喇叭声由远到近,又越来越远,借着大车一飘而过的光线,我看清了父亲的脸,脸上已经没有多收的肉了,很瘦很瘦,脸上的轮廓越加的明显,父亲还在虔诚的祷告着,我仔细听着:“长女杨柳,为人善良谦恭,孝顺父母,特意为信男杨启发祈福,也希望父神能保佑她,未来的人生,顺顺利利,开开心心,没有大风大浪………”
父亲的病是前年开始生的,那个时候,父亲在成都上,母亲和妹子在重庆的家,父亲刚开始只是拉肚子,脸发黄,后来开始肚子疼,辗转多家医院后,最后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在遥远的云南,接到医生电话的时候,我跪地不起,和母亲在电话里面一直哭泣不止,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母亲,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很坏的,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一定要坚强,不能让父亲知道,怕他会崩溃。
没有人明白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因为学过一点医,明白这是癌中之王,存活率太低!我恨我自己,为什么父亲身上不明原因的痒和出疹子时没有让他去做一个全身检查!为什么自己毕业后要呆在这么远的地方!难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真的要发生在我身上吗?一边深深的自责,一边在父母面前伪装着坚强。
接下来便是手术,母亲总是会背着父亲流泪,我的眼泪却是很少的,永远记得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母亲哭得昏厥过去了,我在医生的催促着颤抖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跪下去失声的痛哭。
在医院时,父亲常发呆,问他想啥,他说:“我在想你们娘三个。
手术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手术当时是成功的,术后的父亲像一个健康人一样,在家里养着身体,却是整天念叨着想去做点事情,唉~常年做事的人,真的是闲不住的,我们不让他做,他便开了点地,种起菜来。去年八月,父亲的病又开始加重了,病魔一天一天折磨着他!可是这个时候,除了力所能及做的,我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再后来,父亲就信教了。
恍惚中,我的思绪又回来了,母亲跪在我的前面,我听到了她在小声的抽泣,嘴上念叨着“父神保佑,父神保佑………”
父神,真的存在吗?你可看见我们的祈祷!
“父神在上!”我匍匐着双手合十,但愿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