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窗外挤破了头皮,被亚麻咖啡色遮光窗帘挡在了外面。手机在桌子上“嗡嗡”的旋转,屏幕上一闪一闪。问夏从被窝里探出头,望了一眼窗外晃动的光影,抓起手机又躲进被子里。
“喂。”带着朦胧的睡意,接通了电话。
“还没起吗?都中午了,我的大小姐,看来还是得赶紧找个人管着你。我9月底和大和要结婚了,你来给我当伴娘吧?”那头是伊娜打来的电话,大和的女朋友。大和是谁?大和是汤臣的哥们。汤臣是谁?汤臣是大和的哥们。问夏就是这么定义他们的关系的。
“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恭喜恭喜。到时候我一定送份大礼,但是,说好了,不当伴娘啊。”
“那不行啊,你必须当,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
“大姐啊,我这一身的油,能不能不让我去丢人啊?”问夏开始有点恼火,不是因为伊娜的坚持,而是因为自己一身的油,还有天生没有的姿色的脸蛋,烧饼一样的大脸盘子,眉心处还冒着一撮欢乐痘。
“我给你寄的快递到了吗?如果你确定不给我当伴娘,就再给我寄回来,但是你一定要想清楚啊。”
“好,婆婆妈妈的。我再睡会,挂了。”有什么好后悔的,问夏刚伸出手,还没有将手机放到床头,门铃响了。
“谁啊?”她朝着门口吼了一声。
“快递。”快递人员听到这语气也是在肚里窝了一把火。
问夏签了字,顺手拿起水果刀拆开包装,里面是一袭白色修身长款礼服。问夏提起它,傻里傻气的看着,仔仔细细的看着。
轻柔网纱制作的七分袖锈着和全身一样的蕾丝花,一字肩的设计使得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胸前的蕾丝花上闪亮着白色珍珠,腰间系着打了蝴蝶结的红绳,从腰部到臀部的线条勾勒出优雅的身材。
好喜欢,好喜欢,问夏想象着穿上它的样子,婚礼上大家都投来称赞的目光,差点盖过新娘。
可是,可是,可是穿不下去。一下又回到了现实。
问夏拿起电话,又放下,看了一眼趟回包装盒的礼服,撇撇嘴,又拿起电话。
“收到礼服了,妮,唉,可惜我穿不下去,我一会再给你寄回去”。
“你确定吗?”伊娜还是坚持问夏留下它。
“能不确定吗?真是的,现在关键是穿不下。我比划了一下,肩部还可以,只是肚子那里不行。”问夏觉得很可惜,都怪肚子上那厚厚的一层肥油。
“好吧,那我再找其他人吧。对了,汤臣那天会来当伴郎,本打算找你们俩个的,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我再其他人吧。”
汤臣,汤臣,问夏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汤臣曾经深情望向她的眼神。汤臣算得上才貌双全,长相清秀,见人总是微笑,眼里像是有种情意,很多女孩子为他眼里的那种情意着了迷,问夏就是其中的一个。一次在学校餐厅的洗刷池旁边,碰到了大和和伊娜,汤臣也在,于是大家相互打了招呼。
那之后,她走在校园里就会四处搜索是否会有汤臣的影子,偶尔也会制造一些搭讪的机会。她想要追上他的成绩,她盼着她和他的名字可以并列在一起,如果爬到他上面,会不会注意到自己呢。于是成绩单上他们的名字越来越近,但最后中间还是隔着一个大和,就匆匆毕业了。
“他,真的会去吗?”问夏说出后就后悔了,又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真的,大和已经和他说好了。而且,这些年他一直单着,好像是在等一个人。”问夏听到这句话有些开心,也有些难过。但她听到汤臣的名字,就已经做了决定。她要去,并不是要去表达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意,或者一定要为这么多年的痴心要一个结局。爱情不一定非要爱的你死我活。有一种爱情,望着你就好。
“你若是真不给我当伴娘,就赶紧把礼服给我寄回来,我这一堆事呢。”伊娜感觉这火候煽的差不多了,得趁热收一下。
“那个,那个,我去,我去,不是还有几个月吗,为了你,我就委屈一下减掉几斤肥油。”
“打住,别说为了我,还不是因为汤臣。”伊娜开始在电话那头打趣她了。
那些年,因为汤臣,自己才走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但是似乎这些努力在后来没有了什么意义。因为没有那个值得你努力的人,生活变得得过且过。
时间的魔力在于,它对于一些人来说数年如同一日,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一日如三秋。
问夏,早晨晚上都会围着小区跑上三圈,丢掉那些零食,去美容院护肤。每天上班都比往日有了精神,面容越来越精致,穿着也越来越有形。同事都问:“问夏,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这是沉睡了多年的我突然觉醒了。”问夏想了想,自己早已经过了恋爱的年纪,这太可怕了,怎么一溜烟就开始往三十的高枝上爬了呢,也许再一溜烟,就变黄金圣斗士了。呃,一件恐怖的事情。
“那就是想谈恋爱了。我手边有资源,给你介绍个?”同事自己单着,就喜欢给别人撮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都是她看不上眼的。
问夏抿嘴笑了一下,拿出小镜子,看着自己,突然发现生活变得比原来有意思了,也更加美好了。她原本从没有想过未来的生活,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变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变化真的很美妙。
她穿上礼服,配了一双香槟金色细跟尖头高跟鞋,除了腰部还稍微有点紧,其他地方已经刚刚好。一切都开始变得顺利起来,一切都开始朝着想象的方向发展。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嫌弃到自己十分糟糕了,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抱怨过领导和工作了。
端起一杯咖啡,慢慢品味和享受,这不像自己,她从来不喝这猫屎味的鬼东西。这一刻,她可以很安静的去享受这种味道,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婚礼那天,她绯红着脸,安静又优雅,在汤臣眼里,她是那样的可爱。他还记得有一个姑娘的名字总是排在大和的后面,还记得有一次,问夏在走廊里东张西望,好像是在找一个人,看到汤臣的那一刻,脸一下红到了脖颈,立马转身,撞上了教室的门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姑娘是否还是当年那个问夏。
问夏总是将眼光不经意间落在汤臣的身上,他穿了一身黑色笔挺西装,还是当年让她内心荡漾的微笑,只是当年的清秀已经被成熟的魅力替代。
“你为什么还单着?你这么受人欢迎,不应该啊?”问夏小心又故作大方的问起这个问题。也许明知道自己没有可能。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汤臣说的很是云淡风轻。
“开什么玩笑,你都单着,我们这些草根女性可没有活路了。”问夏故意表现出为自己着急的表情。
他们之间聊得并不多,汤臣为问夏挡下了所有的酒,在场的人在心里都祝福这对璧人。问夏并没有奢求太多,她已经在汤臣面前展示了最美好的自己,她感谢汤臣对于她的意义,让她越来越好。现在以及未来,她还是会在心里留给他一个位置,也许以后他们会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会感谢这个让自己变好的人。
他们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分别时彼此给了一个拥抱。问夏把它当做很庄重的一种告别仪式,汤臣把它当做生命中全新的开始。
问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有希望,也够筋道。她摸着礼服上蕾丝花边,她要穿给未来的那个人。
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是问夏小姐吗?”一个陌生的男子,外地口音。
“嗯,对。”问夏有些警惕。
“有人在我们店为你定制了一款戒指,希望你能来量一下尺寸吗?”
“我没有订的,不好意思。”问夏挂了电话,感慨现在销售人员的花招是越来越多了。
电话又打进来,“问夏小姐,我是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