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不点的第三封信

亲爱的小不点:

你好!

爸爸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写东西了,忽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想想答应你的事情又不能食言,所以在杭州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码下这些文字。

如果交待下公交车上码字的背景,那应该这样写:本来爸爸已经在一家诸暨的酒店床上舒服的摆着大字,每一个毛孔都在慵懒的感受着被子的松软,持续了几天的感冒缓解了许多。一直到下午六点的时候,突然领导来电话安排今晚一定要赶到杭州萧山,爸爸在骂了十分钟街之后,拖着又累又饿的身体追公交赶火车,现在晚上八点半,坐在了去往萧山的公交车上。而之所以在公交上码字是感觉时间有些不够,爸爸已经答应一位阿姨晚上十一点要睡觉的,所以只能在这车上追回来一些时间。

当然爸爸不是要在这信里讲述一番自己悲苦的生活,然后以此来暗示你以后如何争气要如何努力,虽然爸爸是被你奶奶这么教育大的。爸爸再苦都是自己选择的生活,为你所做的一切首要是出于义务,其次才是爱。你从不欠我什么,反而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情况下让你来到人世的爸爸欠你很多很多。

对于你最大的歉意就是让你从小在我身上学到的种种人性中的弱点。软弱,懒惰,目光短浅......

爸爸今晚从诸暨的酒店出来,一直到上了从诸暨发往杭州的高铁,心中满是愤恨。刚开始愤领导的苛刻,恨同事的懒惰。后又变成愤命运之不公,恨社会之不平。再就变成了愤自己不争,恨自己懦弱。最后靠一碗车站里的泡面才勉强将饥饿和情绪压制下去。

现在平静的去观察这些蓬勃的情绪,不得不承认一句早就得知的真理:所有的愤怒都源自于自己的无能。爸爸之所以愤怒,是因为爸爸把扑倒在酒店大床的那一刻开始的时间算成了自己的私有时间。但是这本应该自己享受的私有时间被领导粗暴的征集占用了,而爸爸又不敢反抗,但又不愿意施行,所以只好怒气冲冠以显得自己是多么的强大。幸好今晚爸爸身边没有熟人,不然又要像一只被枪走食物的猴子一样龇牙咧嘴,开始一番让人发笑的表演。

所以今晚所有情绪的起因就是:爸爸无力保护自己的私有时间,因为爸爸不够强大。

小不点,写到这里爸爸有些焦虑,爸爸不知道在你到来之前能不能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去守护你小小的世界。更重要的是,爸爸很害怕将人性中那些软弱的基因又传到你身上。

爸爸现在回看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终有一种觉悟:过去从未过去,它只是换了个模样出现在未来。爸爸多少的失败其实都已经出现在了过往的日子里。爸爸性格里的缺陷其实都已从小时候种下。对人生的理解,对金钱的态度,对人际关系的解读都深深的局限于小时候的境遇,局限于那个贫穷的小山村中最贫穷家庭小孩的眼睛里。他没有远大抱负,小富即安。他总是在追逐温饱和同伴的玩具。他瘦小的脖子总撑不起自己的脑袋,低下的头颅一直压抑着内心的自卑。

当然这里不是在抱怨你爷爷奶奶对于我的教育,他们那时候还小,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那还不是他们能选择的时候,爸爸只是希望自己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去迎接眼睛清澈的你。

这就是爸爸对于为什么要上大学?为什么要看书?为什么每天要写字?为什么要写作?为什么漂泊在外?这些问题的一个解答。长久以来的阅读让爸爸明白原生家庭的教育对于一个孩子的深刻影响。就像俗语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不是在形容一个社会阶层的固化,在说明底层人员进阶的无望。我将它理解为父母行为对孩子的影响,就像我不认为如果我每天只玩麻将而你能好好学习,不期望满口污言碎语的我们能有一个彬彬有礼的你。爸爸希望你从爸爸身上学到的是快乐有趣的人生探索,是乐善好学的生活状态,是张弛有度的情绪表达,是不卑不亢的人际交往,是“酸腐”的读书人的状态。

写到这里爸爸偷偷去照了下镜子,深感在拼爹拼颜值的时代,爸爸是不能给你什么助力了。颜值只能靠你妈妈,而爸爸终毕生精力也无法给你足够的金钱去炫富了。爸爸想能当传家宝传于你的就只能是那一堆泛黄的纸书和爱读书的习惯了。希望在你艰难有趣的一生中,你爷爷的沉稳,你奶奶的伶俐,你爸爸的老成,你妈妈的贤惠优雅知性美丽温柔大方睿智(请允许我在这里夸奖下我未见面的媳妇)能成为你人生的底色。当然你也不用太感动,爸爸这么努力也只是有一小半为了你,一大半还是为了吸引你那贤惠优雅知性美丽温柔大方睿智的妈妈。

好了,夜深了,爸爸要去养好精神,好去迎接过两天七夕节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爱你的爸爸

2016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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