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然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境界:浑身的精力都被抽空了,甚至连她自己是谁都想不出来。脑子没法继续转动,周围的世界,跟她似乎离得很远。同事们都在安静地看书或者带耳机看视频、打字。然然陷身自己的世界中,怎么也爬不上来。
开始上班那一天,她恐惧到了极点。许许多多恐惧和焦虑的念头冒出来,她自身脆弱得仿若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小婴儿,每一寸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全部是深深的不安。她无限向下坠,坠落到很深很深的地下,没有人来帮她一把,她也失去了求救的意识。周围的同事,也变成她不安的来源。她害怕同事发现她此时的状态不对,报告领导,把她此刻辛辛苦苦维持的一份工作也化为乌有。如果这样,她的父母将在这个城市承受如何大的无助和打击?这些念头抓住她,像一块块加诸摇摇欲坠的她的石块,把她往更深的恐惧幻境中砸下去。
一波又一波的恐惧和焦虑出现,从以前接触的佛教地狱以及自认为开悟之人的罪业,到父母将要承担的周围人白眼和压力,再到无力维持、失去工作的生存焦虑,后来,在正常的时候,她脑海中的恐惧变身一种呼唤——因为害怕而对害怕的呼唤,这就像一种心理上的强迫症,她越是排斥恐惧,恐惧越以更大的浪头像她打来。
瑟瑟发抖中,能拯救她的,除了父母没有别人。以往的她,坚强任性,自信靠自己可以挺过任何大风大浪,不相信自己有脆弱不堪的一面;到了这时候,她也没办法向任何人发出求救。甚或发出求救的时候,以前接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让她陷身于害怕拖累别人的深渊。这些一环套一环的念头,组成了一个“鬼打墙”的阵仗,她绕在里面,怎样都出不来了。
谁能承接自己的这些痛苦和恐惧?然然有时从心底发出呐喊,接下来是近似绝望的无回应。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除了父母之外的第三个人可以全身心无条件地爱自己,用所有的耐心和温暖,陪伴自己走出这场恐惧的深渊。正如同之前她的朋友陷身深渊,她在岸上,除了冷冷观望,甚至还在内心深处报之以嘲讽。世事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