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曾说:“不能忍受无聊的一代人,将是平庸的一代人。不能忍耐无聊,生活就会变成持续的对无聊的逃离。”哎呀呀……就让我持续地逃离无聊吧。毕竟,人生就算不靠谱,也不能太无聊。毕竟,生活本就质地粗糙,何必活得处处精致。
2016年5月1日,我的生日,我自虐般地于当日凌晨在泰山顶打地铺,这情状有些心酸。午夜的泰山顶极冷,风极大,雾气极重,寒气入体,到底是北方啊!我这一个在江南土生土长的独行侠什么也未准备,也不愿租借领口被蹭黑的军大衣,所以就一件抓绒衣和一件薄雨衣在这苦寒天与我相依为命。从来没有这么凄凉过,没想到自己强硬地支撑过来了。
打地铺的人群各式各样。中天门到十八盘(泰山半程)的台阶上开始有男女老少坐着相互倚靠着在酣睡,过了南天门后穿军大衣打地铺的就比肩继踵了。我拖着疲累的脚步从南天门走到天街,想直上玉皇顶时无奈雾气深重得跟妖孽一样,用强光手电也探照不到来路去路,只好作罢。心里不禁一阵阵凉、一记记寒。
好不容易揪到一个背风处正准备包着围巾裹着雨衣坐下来小憩时,一对情侣却在旁边铺张开,空气中氤氲着令我嫉妒的幸福。只见男生将防潮垫铺平整,又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放在防潮垫上,帮女生卸下背包后让她先躺好,而男生只沾着军大衣的一只袖子啊。女生则温柔地将自己的军大衣当被子与男生共用,男生爷们地撑开一把伞为她挡风。真细腻真缱绻!他们一定还在读书!一定是校园恋!人这一生中的恋爱唯有校园时期能如此纯粹、如此如梦、如此没有那么多所谓投入与产出的拉扯!我这般寻思着,却早已被眼前这甜蜜的滋味酸了鼻头湿了眼眶,所以非常明智地转移阵地了。
辗转到了一个旅社偏角,旁边有一座围墙挡着,着实是很有安全感的好地方。我痴痴地在自己的膝盖上趴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把自己累坏了:一大早到了泰安后徒步了这座小城,下午在岱庙进行了深度游(微信运动提示已走了三万多步数),逛到工作人员提醒闭门后才移步岱庙。饱餐了一顿就立刻起身去红门登山,夜爬的人潮着实壮观,宛若海水涨潮时的激烈亢奋。
第一次夜爬,第一次和成百上千的人一起“登天”,第一个如此热闹的不眠夜!我多庆幸一路上有那么多谈笑风生的旅人,我多庆幸有那么多和我一样去疯去体验的人类,我多庆幸自己的折腾换来了记忆的历久弥新,我更庆幸上苍在我多次被告知大雾预警无日出预报后为我献上了清晨5:10的曙光、清晨5:20的初阳、清晨5:35的日出胜景。
细说看日出:为了拍日出,我壮怀激烈地突破千军万马,抄小路攀岩似的翻过一座又一座峭壁至日观峰,又取巧地跟随一个拍照小贩突出重围至观日最前线,何等惊心动魄,比百米赛跑更刺激。我是素来喜欢日出的,像再度的生命被开启。
早在夜爬泰山前,我那些有过夜爬经历的朋友纷纷劝导我切莫去尝试,说除了累就是累,说有种往生的感觉,说白天累到只能坐缆车以致一点泰山的景都没看到,说爬泰山后腿脚肌肉酸疼一个月不止……像屠格涅夫《门槛》里的逆耳的反对声。
我,却好比《门槛》里的那位姑娘,义无反顾。我就是想去自己感受下夜爬,夜爬完了后就是下定决心要走下山。偏偏那么偏执,偏偏那么爱折腾。不过,人生的体会若是不曾经历又怎么懂,人生的经历也不是在别人的攻略里能找到的。记得小时候的每年生日,父亲都会带我去爬山,大山小山。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终于爬到山顶(小山丘),父亲问我要从崖壁下去看看山沟吗,我爽快地隐藏内心的胆怯答应了。爱折腾果然是先天的。
泰山十八盘,下迄开山,上达南天门,全长800米,垂直高度400余米,石阶1630级,势如天梯。上十八盘容易下十八盘难,这一路常有人出事。那些挑夫担着一大箱一大箱水上山下山,真心不容易,那么山顶上一瓶水卖五块钱真的不为过呢。
诸如此般冲动的行走,于我已然不是第一次。人这短暂的一生啊,至少该有一次一个人去旅行,不跟旅行社、没有伴侣、没有父母、不带朋友,一个背包一场远行,一个眼神一场流浪。其实,人也不能太安逸,太安逸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就不会去珍惜那些睡自己床、饭来张口的安全感。
对松火低歌的地方无抵抗,对烧酒羊肉的地方无抵抗。我这邋遢的美梦啊,请一定一定要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