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和远离

人生的末尾,与你们和世界告别。

如果你看到这个文字的开头,无论如何请坚持看完。因为这将是我留给你们和世界最后的词语了。

    当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依然还会有人和我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时间也会淡化一切,会好的!嗯,可我只是知道时间也会证明一切。好吧,你们说的时间是解药。时间会过的很快,一年的时间仿佛一切都在昨天,我怎么忘记?时间也过的很慢,慢到它可以肆无忌惮的一点点的把那些东西刻进我的骨里。我知道我病了,你们都说时间是解药,会治愈,只是没有什么药可以那么快治愈。不对,你们都错了。这世界还有一种药可以药到病除,那就是毒药。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们现在正服下的毒药。所以被你们称之为解药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毒药。只是有的时候时间其实就是个婊子,那样无理残忍,稍有踟蹰,它就偷梁换柱,叫人撕心裂肺,再难回头。于是,时间,它从来没放过我。就像那重度的抑郁、焦虑和PTSD一样划过我的生命和灵魂。

    这一年,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路上行走。下过江南,也到过川西。见过大海,也亲吻过雪山。在5000米高的地方跳跃,也将自己溺于海水之下。体验过死亡的感觉,也和死亡擦肩而过。一个人去迪士尼,也一个人在生日那天坐在沙滩上看着海面直到天黑。我追逐过日出,也等待过日落。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和陌生的角落,我找寻过认为可以拯救我的信仰,也见过大山深处那些虔诚的信仰者,我祈求过佛祖、上帝、基督、真主阿拉。却发现那属于我的信仰那可以拯救我的信仰其实只是那个人。我看见了人生最蓝的天空,最美的湖水,也见过了彼岸花开、亲吻过格桑花。我体验了寒冷的冰雪也体会了纵身一跃的恐惧。习惯了相遇和告别,只是,当所有人都看着我一个行走时,却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两个人的旅行。那个嵌入我生命的人一直都在,我无法摆脱也无法对抗。思念它也从来没有放过我。就像那猛于虎的情绪突然袭来,只是那个给老虎系铃铛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已经记不清多久了,整夜的无法入睡,也记不得多少个噩梦让我醒来。却发现梦醒之后,无路可走。每一个仰望星空的日子和每一个看着日出到日落的日子。我问过星空也祈求太阳如何忘记,但是太多的情景像潮水般冲击着我的大脑,即使人在路上也会突然如利剑般的刺过来。我数不清多少次一个人跪在陌生的地方拼命一般的大口呼吸。我被一种气味击倒过,我被一个词语击倒过,我被一个数字击倒过,我被一个背影击倒过,我被太多东西击倒过,每一次竭尽全力的起来,从尽力去忘记到坦然去接受。我知道我被困住了,再美的风景我无法融入只因为一个声音一直在发问,如果你在多好。再美味的食物我都无法品味出滋味,只因为爱吃的你不在我身边。除了不停的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你一直都在,我没能力放手也无法忘记。所有指责我没有尽力的人,我只想告诉你们,我尽力。我像一叶扁舟,被抛弃在回忆的海洋里孤单的挣扎,却发现苦海难寻慈悲岸。回忆它从来没有放过我。世界再大再美丽却没有我可以容身之处,甚至连整个宇宙对我都是沉默的。我躲不掉,我没得选择,时间只会冷眼旁观的望着我被消耗殆尽。于是我继续奋力前行,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被推入到过去。

    当一个人的灵魂无时无刻的被回忆、思念、恐惧折磨着的时候,当一个人的身体所有能出血的地方都开始被红色淹灭的时候。你们不要说感同身受,你们和我一样无能为力。身体折磨和灵魂的拷问让我明白很多,每一条看似无尽的路,我都可以明白尽头是什么。张纯如在给父母、爱人的遗书中她写道:“当你相信还有未来时,你想到的是一天复一天,一代复一代,而当你不再相信时,日子不是以天,而是以分钟来计算。 我想过逃离,但我无法挣脱我自己,和我脑海中的那些念头,我之所以选择这样做,是因为我太软弱,无法承受未来的痛苦,和那些烦恼的岁月。”我所剩不多的勇气用来逃离,却发现逃到哪里都是无用功。我把最后一丝尊严留给了沉默。死亡它从来没有放过我。我定义了自己的向死而生。我或许不知道这样还能承受多久,但是身体像一个倒计时的闹钟开始走入最后的日子。当一个人多难过痛苦也流不出眼泪,当一个人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的时候,那最后的选择或许早已呼之欲出。所以,我要彻底的离开了。

    一直以来,你们都在说我的偏执,我不再反驳,执念其实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唯一。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是因为他别无它求。当一个人的世界连呼吸都被回忆和思念连接着的时候,执念是唯一的止痛药。我的决定源自我的绝望,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绝望的事,有的只是绝望的人。所谓生无可恋大抵如此。此生皆是错,往事不停的再审问。我不再奢望有人可以理解,我的离开是要在还有限的时间里去看看我想要看看的风景,一个人如两个人一般的走。带着回忆与思念,拖着悲伤与恐惧。直到我没有力气再走下去。我知道,那个人从来没有放过我。我放弃挣扎和抵抗,我爱她,爱那个人,她两个字的名字如咒语一般诅咒着我。所以,若你们可以请告诉她我爱她。大恩不言谢,此生我在此跪谢了。

    我们不谈生死了,我理解的死亡含义中,我在你们很多人中已经死去了。

    感恩这一生的相识相遇,咱们不要江湖再见,也不要来日方长,不要怀念也不要遗忘。咱们从此,生不相见,死不相别。我走累了就先于各位到奈何桥上一跃了。

    我们都不擅长告别,如今这个时代只有这个方式了。我不知道怎么结束,只有用刚刚过世的余光中老先生的一句诗词和你们及世界告别: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就这样,各位。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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