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命的前十八年里,我从未如此想念过这个小镇。这个南方小镇,沿河而盛,傍山而安,一年四季都是微风绕指。
我曾在穿城而过的长河之畔,闭眼倾听微风抚耳而过时的低吟;我曾在绵绵细雨的屋檐之下,俯首垂眸细数脚边滴落的雨滴;我曾撑着伞,走过它的长街小巷,走过它的房前屋后,为它写一首低沉的小诗。
这个小城,我曾无数次地抱怨它春日里绵延无尽的细雨,夏日灼晒炙烤的阳光,秋日的苍凉和冬日的寂寥。终有一天,我要远行,当我靠在火车的窗口,看着沿路葱郁的树木如倒带般移向身后,面前的铁轨交汇又分开,突然有了一种悲伤的感觉,像在抿了一口烈酒,然后慢慢地扩散到五脏六腑。
我坐在宿舍窗前看邮箱里同学里给我发的照片——清晨,桃林寂静,三月盛放的枝枝桃花上覆盖着薄薄的白雪,温暖的粉色伴着纯净的雪白,他打趣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劫!”他知我素来爱桃花,爱极了这个在春日准时盛放的精灵。
而今,我在北方的明媚春光里。我赞扬北方的豪放,天气也是如此——猎猎寒风,银装素裹,滂沱大雨,骄阳万里。大气豪放,不拖沓,不缠绵,是平铺直叙不打弯的干脆。但我依然时时对南方怀有无缘无故的眷恋与思念,包括那仿佛无休无尽的下雨天、深深的板石弄巷。
北方的春天,总有几分霸道,闹得众人皆知,凛冽又明净。当我静坐在北方温暖的室内时,总是会想到那个远在南方的小镇。夜幕下的灯火阑珊,在冬日里也让人觉得温暖、贞静而柔软。人走过了一重山一重水,最后仍能保持内心的一片冰心,与小镇相依,相宜且静好!
我想起年幼时,父亲在小屋前烧一个小炉子为母亲煎药时的场景。炉子里冒出的小火苗、药罐子里飘出的苦涩清香的草药味、还有母亲数落父亲自找麻烦时眼角的笑纹······后来,父母也离开小镇常年在外,年纪越长,情感越是藏而不露吧!这么多年,我从未听父母说起过对小镇的想念,只记得父亲一次酒足饭饱后呢喃道:“我还记得你妈妈以前喜欢悠悠然卧在窗前的小榻上,日光一寸一寸上移,她看起来像只猫,慵懒又自得。”第二日,他便和母亲收拾行装离开了小镇。
归梦不知山水长,诗词不思量。小镇像个姑娘,与这一方水土相依、宛如一场漫长的清修!在小镇中,岁月轻轻浅浅,时光悠悠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