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志没想到，大学毕业后，建筑专业迎来了史上最难找工作的冰点。

T市的建筑院，好的压根不招人，次一些的没有活干，画图狗们领着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还有的只招内推的毕业生，比如说T大建筑院。王大志虽说是T大正正经经的本科毕业生，但也敌不过同为T大毕业的硕士师兄师姐，惨遭一次次淘汰。

大志只得北上，来到机会更多的大城市M，借住在大学室友李飞那里，在投了无数份简历、挤地铁一次次面试后，终于进了一家业界有名的设计公司的终面。

大志这下高兴坏了，面试之前，问李飞借了800块钱，跑到商场里给自己整了一身西装，理了个利落的板寸头，颇有份志在必得的样子。其实做建筑没必要在意一身行头，面试官主要考评作品和能力，不过大志觉得，为自己满意的单位付出这些，很值。

兴许是几个月找工作的经历让大志成熟了，他去面试的这天心里反而感到很平静。他早早起床，穿上800元的宝贝西装，把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挤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拿上简历和作品集出发了。

“你好，我是来WILL面试的王大志。”大志冲前台小姑娘礼貌地笑笑。

“请随我来。”

前台带领大志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她把一部分遮掩的窗帘拉开，抱歉地说：“您来的真早，我们这里还没有准备好，经理不久会来，请耐心等待一下。”

“没关系。”大志坐在座位上屏气凝神，心里的小鼓开始咚咚跳。早饭吃的什么来着？没有大蒜吧？作品集带全了没？

陆陆续续的，又有3、4个面试者来了，其他人穿着虽不是很正式，但是多以深色休闲装居多，表情也很严肃，只有一个看着很机灵活泼的女孩穿着靓红色的大衣，化着夸张的妆，神色轻松，不时拿出镜子刷刷睫毛抹抹嘴唇，像是来度假一样。一开始大家互相打量，谁也没有说话，彼此间的氛围稍微有些微妙。

阳光慢慢射进来，大志开始目不转睛地研究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颗粒。

又过了10来分钟，“度假”女孩忍不住了，拿手肘捅了捅大志，“帅哥，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T大。”大志的思绪从尘埃里冒出头。

“哇，T大可是老牌建筑名校，真厉害啊。”女孩的声音很大，还带着往上扬的东北口音，大家都往这里瞅。

大志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有点不好意思。“还好，你呢？”

“我？普通二本。”女孩满不在乎的说，声音依然很大，挂着自来熟的笑容，“我最崇拜学霸了。”

大志自认为不是学霸，不过被别人夸奖的感觉真不赖，他嘿嘿傻笑了两声，心想果然人靠衣装，小姑娘都来主动搭讪了。

大志正得意这茬，前台来了，“经理到了，请王大志先生来面试，下一位是林筱欧，请做好准备。”

大志起身，女孩冲他点点头，“帅哥加油！”

走到经理的办公室前，大志攥着锃亮的门把手，暗暗给自己打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经理好，我是王大志。”大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是你？”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大志心生疑惑，抬头看向他的面试官。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着咖色毛衣，浓黑色的头发像是被外面的风吹乱了，脑后翘着一撮，被黑眼圈包围的眼睛此刻正透过镜片盯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夹杂着敌意、玩味和其他一些复杂的情绪。

我靠，这不是学长林一白吗？

“经理好。”两人握手，大志不自觉用了大力，林一白微微皱起眉头。

“你简历上的照片和你本人不是很像。”林一白冷冷地把手抽回去。

“我P白了一些。”大志坦诚道。

“只是白了吗？“林一白用鼻子哼了一声，”坐。”

大志的信心被昔日学长的黑脸浇灭了不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看过你发给人力的一部分作品，总体来说还不错，很符合我的设计理念，能让我再看看你的毕业设计吗？”

“好的。”大志赶紧双手递上。

“养老院，能说一说你的思路吗？”

“我认为有几点非常重要，”说到作品，大志的信心顿时高涨，毕竟是学院优秀毕设。“一是老人的房间采光必须好，二是上下楼要方便，三是功能区划分要简洁，针对这几点，我设计了几种不同的方案，最终认为方案三的效果是最理想的......”

大志尽力条理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发现林学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看他的目光也没有了刚才的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赞赏。

“不错，”林一白若有所思，拿手一指，“不过你看这里，这样的设计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老人们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来行走。”

“嗯，的确如此，您的建议很人性化。”

“你也是T大毕业的，为什么没留在T市呢？”

“在T市没找到。”

“你回答的还真老实。”林一白终于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眼角有几许好看的纹路，大志心里的石头也掉了下来。“很热吗？”

“不、不热，我有点紧张。”大志擦擦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一白缓缓道：“你很优秀，不用紧张。”他熟练地拿出一支烟点上，“抱歉，烟瘾犯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大志愣愣的看着他夹着香烟的修长手指，林一白歪头呼了口烟。

“我们这里工作强度很大的，加班是家常便饭，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的女朋友还有家人，你能接受吗？”

“没问题，我是单身，保证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经理说东我绝对不向西。”

林一白浅笑沉默，半晌他问道，“还记得素素吗？”

“啊？”大志被问懵了。

“啊什么啊？你小子不是大学的时候跟踪了她三年吗？我们当时都叫你变态小学弟，还打过你，你不记得了？”

大志张开嘴，想辩解两句，可是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好问：“素素学姐现在还在国外吗？”

“嗯，她回国后我会向她求婚，”林一白掐灭香烟，坦诚说到，“WILL很惜才，但是我不希望因为女人影响到工作还有你我的上下级关系，好吗？”

王大志凝望着林一白的眼睛，缓慢的点了点头。

林一白看上去很满意。

“好了，你下周一来上班吧，受累通知一下下一位面试者。”

王大志起身告辞。

终于找到工作的喜悦没有如期而至，他呆呆地站在走廊里，试图理解和消化心里的五味杂陈，却发现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