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了 一 封 厚 厚 的 信 给 上 帝 , 想 问 问 他 知 不 知 道 我 是 谁 ?
然 而 , 上 帝 不 在 家 , 他 给 我 留 讯 息 , 说 , 一 百 年 之 后 , 约 我 亲 自 面 见 。
于 是 , 我 将 在 此 生 , 背 负 着 一 个 约 定 蹒 跚 而 行 。
文 丨 芊 骅
你 是 谁 ?
你 到 底 是 谁 ?
我 是 叶 ,
我 是 无 人 观 赏 的 落 叶 ... ...
美,是有备而来的,正如山川河流日月星空,不过是为着我们的生命历程的一首首和歌吧?
人类,从有文字以来,自 《 古歌谣 》 之后,最伟大的文字记载便是 《 诗经 》 了,那么美丽而迷人的 《 诗经 》 。然而,我一直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 诗经》 的第一篇竟然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 关雎 》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个美丽幽静娴丽的女孩子,站在清清的河水边上,河水里倒映着姑娘安详动人的身影,一个爱慕她的少年,日日夜夜的想念她,思念她,追求她。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追求心爱的姑娘而得不到,男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日日思念,夜夜失眠,那是多么长长久久的思念啊。
无论是 “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 ” 也好 , “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 也好 , 还是 “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 也好 ,都把女子的柔媚,男子的相思,心中的忧伤,画出一幅剪不断,理还乱的浩浩荡荡,气如长虹的诗篇。
可想,就算是古人,作为我们的祖先,就已经知道爱情,将是人类不朽的诗篇,那些鄙视爱情的人啊 ... ...
而我最爱的,是那一首 《 蒹葭 》,只觉着这世间最唯美的爱情,就是史诗级巨著 ,紫式部的 《 源氏物语 》 把这世间最美丽的字眼全部用到竭尽,也敌不过那一句:
“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那是怎样清丽脱俗的女子呀,隐隐在一片白茫茫的荻芦之中,白露已经凝结成冰霜,我思念的女子呀,在水的那一方,逆着河水去追寻她,道路是那样的崎岖而且又漫长,顺着河水去追寻她,而她,就仿佛在水的正中央。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就是荻芦,荻芦,就是芦苇。
我对芦苇的爱,近乎痴迷,已用尽执着。尤其是秋冬时节,看它凌乱掉落的时刻,铺尽枯黄的叶都不免哀怨缠绵,此刻,倘如有谁能看见几株芦苇,哪怕只是一颗,它也挺着脊梁,和着风轻轻慢和。
茂盛的荻芦开的满山苍茫,晶莹的露珠已凝结成霜,就像一幅绝美的画框,画框里是一份关于生命终极追寻的独白,芦苇本是孤独的,然而在这孤独里,注入了爱情的血脉,那是一幅怎样的绝美画作啊?
仿佛一汪池水惊起圈圈涟漪的生灵,像一只鸥鹭扑打的翅膀,于寂静里多了一份灵动,每每读,每每感动。
倘如我是一名画家,将终其一生,拿芦苇作赋,不消一字一笔,只留一片静默留白。
这首诗太丰富了,爱而不得,最是人世间过于凄美伤哀的故事。
它或者并不优雅,也不美丽,但它脊梁的线饱满直立,这就够了,而这样的人世间,也实在不缺那样的妖娆,那样的繁花似锦?只一个背影,就足够了。
所以,但凡会爱的人,只便看一眼,已然断定了前世今生的情缘,那缘分,隔着万古千年来到人间,只为了一还前世的情缘吧!
就好像黛玉只是一株仙草,陪着宝玉这块石头陪了一个茫茫的世纪,在来生,两个从未相见的人,宝玉便说:
“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
是啊,几千年以前,你已经陪伴在我身边,而我此生与你相遇,只是为了将毕生的眼泪,都还于你,于是,你我从此后,两不相欠。我也之不过是一株倔强的草,或者脆弱,或者流尽人世间所有的泪水,只为着拼尽全力来这人世活一回,是为了寻找谁?是为了得到谁?还是 ... ... 为了?爱上谁?
“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 伊人 ” ,到底是谁呢?
而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是夜,是被太阳遗忘的夜;我是月,是被乌云遮蔽的月;我是叶,是无人观赏的枯叶。
或者,谁又敢肯定的说,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人世间,其实都是一个 “ 半个 ” 吧,只得了另外一个人的爱,才成为 “ 一个 ” 整个的人,那么,这就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只有两个人的缘故了,一个人叫 “ 男人 ” ,一个人叫 “ 女人 ” ,原来,是一个 “ 男人 ” 和一个 “ 女人 ” 加起来,才是一个真正的完整的 “ 人 ” ,所以,我们都在孤独里前行,在茫茫人海里寻寻觅觅,不知道 “ 我是谁 ” ,不过是为着寻找,我们失而不得的 “ 另一个我 ” 吧?
谁 ? 知道呢 ?
那有关男女的情爱,从有了人类开始,便开始了,在这个孤独的宇宙里,男人和女人相依相伴到如今,而我们,似乎还没有领悟大自然的奥秘,也没有领悟关于古人 “ 爱情 ” 的奥秘。
“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这一次,我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 《 诗经》的开篇,便是爱情,爱而不得,是每一个来到世间的关于生命终极的追寻。
“ 我被那挽歌诅咒,需用这幅残躯觅一个爱我的人,才得以复活。 ”
我 再 一 次 问 上 帝 , “ 我 是 谁 ” ?
而 这 一 次 , 上 帝 只 低 头 不 语 ,笑 而 不 答 , 只 告 诉 我 说 ,百 年 约 定, 已 经 取 消 。
而 我 , 不 必 再 来 啦 !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你是风,
你是嫁与春风不用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