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高校。
临近开学的时候,我想独自远行。虽然最远只去过离家30公里的运城,但我觉得18岁的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一个人出行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父亲却执意要送我去学校,应该是对没有出过远门的我不放心。我的心里很有几分不以为然,但也只好如此。
九月初的某天后半夜,我和父亲从家乡的末等小站坐上了开往西安的慢车。那时候有很多见站就停的慢车,小地方的人出行也很方便,而且行色比较从容。不像现在人们要出行必须到大一点的车站才能乘车,车站总是人满为患,行人也没有了过去的从容与悠闲。不过那时的火车也真的很慢,220公里的路程,竟然要走六个小时。
到了西安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了。人困马乏地出了站来到站前广场,我便傻了眼了。广场上人挨人,人挤人,真的是人山人海。那时西安高校的数量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又是扎堆儿的开学,到处都是打着横幅接新生的临时接待站,看得人直眼晕。不知所措的我随着父亲一步一挪地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们学校接待站时,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经过一番咨询,登记和等待后,乘坐学校接新生的大轿车来到与动物园毗邻的学校。到校后又是办理各种手续,购买生活必需品。
那时的计算机技术还是高高在上的尖端科技,还没有应用到生活的各个方面。所以办理各种手续都需要手工登记,速度很慢,各个办理点都是等待办理的人。五十的父亲拖着肥胖的身躯,楼上楼下东奔西跑地为我办理各种手续。办完手续后,又带我去校外商店买好各种生活用品。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帮我安顿好宿舍,买好饭票菜票,带我去食堂吃饭,使我很快熟悉了校园的生活。
九月的西安已是初秋季节。父亲回家的那天,秋雨霏霏,有几许凉意。打着新买的雨伞送父亲,在主教学楼外的一角,父亲停了下来,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很整齐的塑料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小叠钱和粮票,父亲将那一小叠钱和粮票都给了我。我不想全要,知道父亲一人支撑七口之家的不容易。但父亲说他已留够买车票的钱,执意将那叠钱和粮票全给了我。
寡言少语的父亲说,我走了,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坚决不让我把他送到校外,也不拿那把新买的伞。望着雨中父亲肥胖的背影,还有那只用了好多年的人造革提包,顿时雨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三十年过去了,父亲去世整整十年了,我的儿子也参加工作了,但那个雨中的背影就像刀刻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2015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