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夜,断断续续下了彻夜的雨,伴有电闪雷鸣。被天气这么一闹腾,他一夜没睡好,反反复复,翻来覆去。
在半夜响了两个炸雷之后,他起身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
虽然下着雨,但夏末伏天的闷热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要透透气,感受雨水的冰凉,遂打开窗伸出了双手。
雨水滴打,顺着指缝掌心滑落,任是紧握双拳,也抓不住丝毫,徒留湿痕缕缕。他不禁失笑,为一个雨夜失眠男人的无端举止。
是谁说“若欲相见,更不劳流萤提灯引路/不须于蕉窗下久立/不须于前庭以玉钗敲砌竹……”?
这样的难眠雨夜,他唯有久立于窗前,听雨点敲落砌台,噼里啪啦,才能将那已行至久远的倩影拉至眼前。
“人远天涯远?若欲相见/即得相见。”到底是人远还是天涯远?怎可能若欲相见便即得相见?
偌大的城市里,他们从来都没离开过,他没有,她也没有,可偏偏,却又无法走近,无法说见就见,久之,便就真再未见。
中年男女的所谓爱情,终是不能任性肆意地放纵,终是没有水到渠成的结果。却是越克制越要忆起,越是忆起就越是烦乱。
那些一起走过的路,一起说过的话,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写过的字……若要忆起,这些点点滴滴无一不让他心烦意乱,那么美好,却只能是美好,除此,还要怎样?
“善哉善哉你说/你心里有绿色/出门便是草。”
“我心里有你,可出门却不是你。”他自顾自想着。
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似曾相识,明知不该触碰,却还是为此特意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到她面前确认,事实证明,他们以前从无交集。
可,那以后,他们却成了彼此的交集。
怎样的开始,又是怎样的纠缠,已无须细较。
只知彼此情意初开,“乃至/只须于心头一跳一热,微微/微微微微一热一跳一热”,那一片醉美时光里,便全是她和她的影子。
及至情到深处,每每“若欲相见,只须于悄无人处呼名”她便真出现在眼前,那是心有灵犀的美好,那是心神相通的幸福,那也是他心驰神往的相爱模式。
他从未想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自己进行审判,他想要的,他能留住的,只是那时那刻的美好。
几年光阴辗转,岁月流离,最初的激情过后,他们之间原有的美好,也似被雨水冲刷变形,扭曲模糊一片。
除了看似美好却形同空洞的感情外,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任何实质上的一切,柏拉图式的爱情,可以满足精神,却不能满足她想要回归的烟火人间。
他们像两条线的相交,注定了非渐行渐远。
夏末雨夜,最是勾人情思,管你男人女人,概莫能外。
他恨这雨夜,却又恋这雨夜。
只有这样的雨夜,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放置自己无法曝晒的情感,将之蒙尘拂拭,将那远影前移,却再无法“若欲相见,即得相见。”
徒留这散乱的记忆,混杂于狂乱的雨水中,久久不散。
后记:
今日参考周梦蝶的《善哉十行》,充分发挥想象力和文字表达能力,写一篇故事文或散文,遂胡编乱造写了此文。
附:
善哉十行
——周梦蝶
人远天涯远?若欲相见
即得相见。善哉善哉你说
你心里有绿色
出门便是草。乃至你说
若欲相见,更不劳流萤提灯引路
不须于蕉窗下久立
不须于前庭以玉钗敲砌竹……
若欲相见,只须于悄无人处呼名,乃至
只须于心头一跳一热,微微
微微微微一热一跳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