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三,奔子到我的晚托班蹭课,课间跟我的一个学生起了冲突,他用铅笔尖把一个男孩靠近耳朵的地方扎出血了。听到那个孩子痛得“嗷”地一叫,又看到一些血糊住了伤口,我知道奔子这次闯祸不小。几乎不需要经过大脑,我一边给那个孩子擦伤口止血,一边用责备的语气对奔子说:“快给人家说‘对不起’!”奔子却把头一扭,说:“哼,谁叫他抢我的玩具?!”
等我把孩子的伤口简单处理好,通知了他的妈妈后,我再过来问奔子事情的缘由。原来是那个男孩在奔子警告他后,还要来抢奔子的玩具,奔子气不过,顺手就用手去推那个男孩的头,谁知他忘记了他当时手上正拿着铅笔呢,所以无意当中,就把铅笔尖扎进肉里了。虽说那个男孩有错在先,不过我看他在我怀里疼得哭,为了安慰他的情绪,我跟奔子建议:“你看他这么疼,你愿意跟他说句‘对不起’吗?”奔子还是固执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这时另外一个跟奔子比较要好的男同学说:“LBJ,你再不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奔子置若罔闻。而奔子的死党马龙悄悄问我:“老师,他们说警察会把LBJ关10年,会不会?”我问:“是吗?那你觉得几年合适?”马龙说:“关1年吧。”…
课后我领上奔子,陪同男孩和他的妈妈去医院。可这孩子完全不配合医生检查伤口,不停地乱叫乱动,经过几次失败地尝试,急症医生面对后面长长地等候队伍,无奈地跟我们说:“你们做好了孩子的工作再进来吧。
”跟那孩子的工作当然做不通,一阵挫败感又让我想到了奔子还没有跟他道歉。我说:“你看,他好害怕,可是没办法,医生一定要看那个笔尖有没有留在肉里。现在你愿意跟他说‘对不起’吗?”奔子说:“我不愿意。”我感觉我的挫败感加重了。
本来我想:医生只要检查一下伤口,确认肉里是不是有铅笔尖,然后清洗一下创面,消炎,打只破伤风针,就完事了。所以5点多进医院的时候,我连零食都没有买,估计着半小时就可以出来,然后跟他们娘俩一起吃个饭,给孩子买些礼物就回家。
可事情完全没有按照我的想象发展。6:00-7:30,那孩子硬是没让医生打开伤口仔细检查,医生只能判断80%可能性不在肉里。面对孩子的超级不配合和医生的超级不耐烦,我们放弃了做思想工作。我提议照个CT。孩子妈妈却不同意,说打个破伤风针就行。接下来7:30-8:30,那孩子硬是没让注射室的医生给他做皮试。
孩子妈妈终于在注射室外发飙了,一把把孩子拖出了急诊区。 我和奔子面面相觑,奔子此时已经困得快在我怀里睡着了。整个过程他都一直跟着我们,从耳鼻喉科急诊室到清创室,从清创室到缴费处,又到注射室。看到孩子和他妈妈远去的身影,我扶起奔子赶紧追出去,发现他妈妈气急败坏地坐在花坛围子上,孩子在那里哭。
我拉着孩子的手说:“对不起啊,奔子把你弄疼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啊?”
孩子:“我想回家。”
我:“回家干什么呢?”
孩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奔子突然说:“ZZY,对不起!你要是去打针,我以后就叫你‘钢铁侠’,或者‘铠甲勇士’!”
奔子的道歉来得那么突然,我感动得一下子抱住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哦,奔子,你终于道歉了,你真勇敢!”
虽说奔子的道歉和鼓励最终还是没起作用,还是等到孩子爸爸赶来把他按住才打好针。不过他最后完全自愿地说了“对不起”,让我的心回到了“天枰”的中间。我反思此事:奔子打伤人家固然不对,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我在要求奔子道歉之前,对那个孩子说:“你抢人家的玩具是不对的,你也要向LBJ道歉。”我估计奔子不会犟那么久都不说“对不起”。可在当下,为什么我就完全忽略了奔子的感受呢?因为我被受伤者的惨状蒙蔽了心智,我估计许多人也会跟我一样,所以我特地把这个事件分享出来。
回家后,我说:“妈妈今天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让他也给你道个歉。要不,我代替他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奔子说:“不用了,让他在微信里说一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