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外公去世才三个月时间,外婆就长久地离开了我们。外公83岁,外婆82岁。都算是高龄吧。这是我三十年来第一次守灵。所有的亲人都守候在灵柩旁,缅怀着外婆。虽然她已经离开人世,可亲人们觉得她的灵魂还在人间,怕灵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在灵柩旁一直点着灯,而我的任务就是确保那一盏灯一直燃烧着。望着忽闪忽闪的由灯芯草发出的微弱的黄光,任思绪飞舞着。很惊讶于自己此时此刻的平静,我是一个严格的唯物主义者,觉得死人并不可怕,望着冰棺里的外婆,双眼紧闭,嘴微微张开。因为驼背,平躺的姿势使嘴怎么也合不拢,可我想不通死人为什么只能平躺,对于驼背的人来说,甭管是死是活都不舒服吧。望着脏旧的冰棺,和用旧席子和白蚊帐搭成的不能再将就的屏风,亲朋好友都来悼念老人家帮忙搭丧火。由于丧火期间不能扫地,地面满是纸屑和香烛残灰,外面又一直下着雨,过往人群都留下硕大的脚印,屋子又脏又乱,我心疼极了。外婆也年轻过,也爱漂亮吧,如今却在这么脏乱的地方躺着,一定不好受吧。人死了自己又不能打理,外婆生前也挺讲究的,可现在自己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后人怎么弄了。这大概就是很多年老人还末日未来时就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妥当的原因吧。自己想是什么样子就弄什么样子,也生怕后人弄得不够好不够漂亮。再安安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安详满足地离开人世。
三十年来,从来没有考虑和深究过死亡的字眼。现如今,我便守在灵前,守在我亲人的遗体旁,与死亡如此的零距离接触。我看着一直沉湎于悲痛并忙碌着的父辈们,心里不禁浮现了一幅幅可怕的景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过几年,几十年,他们也会一个一个地离去。不知道他们是否这样想过。老一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他们那一批,再接下来……,我实在不敢联想,可又控制不住要去想。我们的下一代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出现。这次回家,很多几岁的小娃娃,很多很多,我都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反正都是外公他们那一代的后人。生命就这样传承着。他们的血管里都流着那一家族的血。外公外婆他们看着自己的膝下有如此多的可爱的孩子,他们都相亲相爱,也该知足了吧。这让我想到,我只要一个孩子,尽管我早说过,不愿意生小孩,想做丁克家庭。一直觉得生出来的是死亡是痛苦。出生即意味着死亡……,可如今我有点怀疑,娃娃一个人,童年会不会孤单,等他年老力衰的时候,而我也不在人世的时候,就是死,也是孤单的。
婆婆给我最大的认知,就是她特别在意一家子人,对家这个字,可以说是牢牢地拽紧。甚至有些极端。也常常唠叨我不那么顾家。对于这种价值观念这种行为我不甚明了。我总觉得她很自私,总把眼光放在近亲的身上,现在,我多少有些理解了。而我的父亲恰巧是那种什么都留给外人,对亲人反而是相当的苛刻。夹杂这两种完全相左的观念里,对家这个字我该有怎么样的思考?
这次回家收获不少。体验认识了许多。第一,上帝终究是公平的,人甭管是好是歹,都有一个死字;第二,颠覆了我以往想做丁克和只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如果可能我想多要孩子。还有,外婆有生之年的最后十年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让我意识到生命和健康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