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莲把她的孩子转走了。
我想应该是在她经过了一年的内心苦苦挣扎之后……
应该是在她平息了对学校的难舍的情感之后……
我的心,隐隐作痛。一如听到她离开时的那种痛,只有痛,却无言以表。
我和她是这所学校初建时一起考进来的,当时这所学校领导和老师一共37人,十个班级。新建校“公立”还是“私立”身份不明,校址不定,老师连开会的地点也找不到,仅有的几间教室和办公室,也整天东张西望,仿佛也处在惶惶之中……
老师徘徊,家长观望。有的优秀老师来了,又走了……校长动员我们把亲戚邻居所有认识的人中,孩子能上初中的,尽量劝说到这所学校来,只要有人愿意来!
校长鼓励我们说:三年三大步。创建品牌学校,三年后,让家长找我们老师给孩子上学……
我还记得当时的笑声,坐在那个阴暗的破败萧条一直在等待重修的学生实验室里,朵朵踌躇满志的笑容,留下了永久的印记!校长的激情和愿景也在日后留下了久久的回响!
那一年,莲刚从乡下调到这个地方来,丈夫不在身边,举目无亲,没有落脚的地方,匆匆租了房子……
那一年,莲生了个女儿,取名“未了”,一切心愿未了……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的招生宣传:“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有梧桐树,你是金凤凰”,“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我还清楚的记得:“分散办学,异地上课”时,老师们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水”……
伟人说:“与困难做斗争,其乐无穷”!写不尽的辛酸和汗水,滋润了花草,蓬勃了校园,几年内,学校发展到九十个班级,一只只金凤凰飞离了梧桐枝桠,四海遨游……
“天翻地覆慨而慷”!
莲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噙着泪,含着笑,欢欣地期待着:孩子和校园一起成长!
学校壮大了,生源需要控制,高瞻远瞩的人,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任何照顾生不能进这所学校!
于是,找老师上学的孩子进不来了,老师卸掉一个担子,心里乐呵呵的。高瞻远瞩者们说,他们批条同意的孩子是可以进来的。一拨拨的……一拨拨的……因为他们的级别不一样!
于是,老师像骆驼一样跪下来,甘愿被装上很多的重负!
学生多了,老师在校的时间更长了,领导说,学校这面旗帜不能倒,莲只得把孩子送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心里想着:等孩子大了就好啦,教室里哪个孩子的笑容不纯真迷人呢!莲更爱每个学生了,因为想念自己的孩子!
是的,哪个孩子的笑容不纯真迷人呢?高瞻远瞩的人,岂能坐视全市“待哺”的儿童不管!
“摇号”吧,这样最均衡,让全市考不进来的孩子,同样得到阳光的普照!
这个决策,点燃了一批家长的希望,学校的生源终于参差不齐了,高瞻远瞩者,得意于他的神圣之作,年终的业绩上总算又能留下辉煌的一页!
他们知道老师是勤恳的,“不用扬鞭自奋蹄”!
望着这个用青春和热血谱写的美丽校园,老师们,咬咬牙。“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教师教的是良心,不是欲念!“天不老,情未了”!
于是,老师们像狮子一样勇猛。他们知道在这个王国里,要生存,就要拼搏!怀着畏敬之心,负重前行当然是不够的,还要创造,“青蛙”“蛤蟆”,都要变成“王子”的!
呕心沥血十二年,望穿秋水十二年。学校日渐成熟了,莲的孩子长大了,终于,同龄的她们要拥抱了,憧憬过多少回笑醒过多少回……孩子终于到这里上学了。
可是和孩子一同来的,还有高瞻远瞩的那群人,他们带来了笑容和一项神圣的决定:优秀的教育资源要均享!教师,摇号,电脑派到哪里就是哪里!这笑容罕见啊,一辈子也不过能遇见个两三次!
老师们平静地坐着,主席台上几把不听话的椅子听到这个决策,震的掉下几块板来,仿佛想守住喧嚣的社会中这一方净土……
我第一次对这个高科技敬重起来,它无感情无生命,却神灵活现地操纵着一群有感情有生命有血有肉的人,它能扯动那群一直默默无闻的人的心,它能改写孩子的成长、老师的命运,它能让人明白什么是尊严,什么是存在感!
莲和其他优秀的老师们被电脑派到离家更远的陌生学校去!那里的孩子更需要他们!当然,其他学校的优秀老师也被电脑派到我们学校,我们这里的孩子需要他们!
原来,历史真的是永远都被一小群人牵着鼻子在走。
一拨拨,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高瞻远瞩的人是伟大的,公平的,在他们眼里,每个老师都优秀,所以: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要参加交流。
一想到狮子们继续勇猛的驰骋,更加的起早贪黑,南来的,北往的,西去的,东奔的……高瞻远瞩者门通体通透,灵魂舒畅,在他丰富的人生中,又是多么浓重的一笔!
想必,高瞻远瞩者们更懂得:孩子的教育,不仅仅是学校教育,还有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三方面的教育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家庭教育。写到这里,我的心不再作痛,有改革就要有所牺牲。塑造灵魂的人自然有伟大之魂,行走于天地之间,得失无愧于心!
新一轮红日又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我仿佛看到高瞻远瞩者的笑容又凝重了:家庭教育,至关重要,优秀的家庭教育,应该均享!电脑要怎么重新整合家庭呢?
高瞻远瞩者们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