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纪站在无人喝彩的舞台上,一个人拉响了舒伯特的《圣母颂》。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卷真纪的娘家姓氏叫早乙女,更不知道早乙女真纪不是松隆子扮演的这位女子的真姓名。别府是被舞台上的真纪打动了才大费周章地找到家森和雀,再鼓动了真纪,4个人远离尘嚣一般躲进了轻井泽的别墅弄齐了四重奏。那时,我只以为打动别府的,是因为一袭宝蓝色长裙而楚楚动人的真纪的外貌,后来才知道,是真纪的渴望打动了别府。这个从小失去双亲又被继父家暴不止的女孩,对温柔、温暖、温情脉脉的家庭生活的渴望,全都融入了《圣母颂》里。
甜甜圈洞四重奏团,从成立到解散到再度重合,因为业余,《四重奏》节制到没让他们完整地演奏过一支曲子,可是,细心的乐迷依然能从“片言只语”中体会到《四重奏》赋予角色画面、对话以外的另一种语言,亦即音乐的述说。
从《圣母颂》开始,《卡萨多独奏组曲》、《勇者斗恶龙序曲》、斯美塔那的《伏尔塔瓦河》、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如果说《卡萨多组曲》代言的是不得已卷入一桩欺诈案的雀的心声的话——卡萨多,这位于1966年以69岁年龄告别人世的西班牙音乐家,才华盖世,一曲大提琴组曲尽显其悲悯的情怀,却因为身不由己卷入了政治事件而被音乐界列入了另册——那么,除了《勇者斗恶龙序曲》是用以吸引街头匆匆过客的游戏金曲外,作为四重奏团的第一小提琴,真纪替乐团选择的曲目其实处处匠心。当早乙女真纪的真实身份暴露以后,四重奏团在餐厅里的最后一场演出,警察就等在一边,他们的曲目是《圣母颂》和《伏尔塔瓦河》。两部在《四重奏》中一再出现的古典音乐乐坛上的著名曲目,《伏尔塔瓦河》在歌颂祖国的母题之外,有没有命运不可违的无奈?至于《圣母颂》,在四重奏团已经磨合到互为表里的时候却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毋宁说是真纪在用自己最爱的曲目最渴慕的愿望鸣谢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她安慰的伙伴们。
与别府、家森、雀在一起的日子,真是真纪最艰难的日子。丈夫娶她是因为她会拉小提琴想象与之的共同生活一定会浪漫得风花雪月,真纪却只想躲在婚姻的羽翼下安度人生,婚前婚后的巨大落差,让丈夫落荒而逃,把真纪扔进了随时可能暴露真实身份的恐慌中,那种恐惧,是找不到生活目标的富家子弟别府不能想象的,是在生活中只知一味退缩的家森不能体会的;或许,生活被父亲的骗子行径折损得千疮百孔的雀可以感同身受?不,雀的遭际是过去时,真纪的,则是进行时。
真纪,不,应该是彰子的恐惧终于得以散去四重奏团在一年后重聚,剧集进入到大结局的第10集。哪怕他们四个上不了日思夜想的音乐厅舞台,编剧也会让他们各自安好的吧?《四重奏》的华彩却是:在彰子的主导下,他们索性用自己豆腐渣一样的过往做卖点,成功登上了音乐厅舞台。那么,是守得云开日出了?剧集竟然让观众扔一只空了的可乐瓶到舞台上,还让观众席里的人们因实在不能忍受四重奏团的业余不停地抽签而去——果然是“有梦想的三流就是四流”呵。此刻,四重奏演奏的作品,是舒伯特的弦乐四重奏《死神与少女》。音乐作品向来最难用语言诠释,可是,舒伯特的这部作品,人们的解读竟是如此相似:
少女:快走开,你这残忍的死神,我还年轻,请别逼近我。
死神:美丽温柔的少女,请把手给我……快到我的抱中安睡!
舒伯特:想像一个男人健康越来越坏,并且毫无痊愈的可能,再想像他的一切希望破灭,他不再会有爱情和友谊,他唯一所拥有的只有痛苦。
也就是说,除了画面、对话以外,《四重奏》用音乐语言再一次强调,一个平凡的人再怎么努力看到的春光也是暗淡的。
第10集的片尾曲不再像前9集那样用了华丽的MV来完成,而是让4个人在去往下一个演出地点的车里吟唱完毕。听着真纪、雀、别府、家森恐怕居无定所了还依然欢快地唱着片尾曲,我想到了《海边的曼彻斯特》。一样的不完整、不完美的人生,东方的日本和西方的美国竟然在剧集和电影中表达了同一种意念:让每一个人在自己认为合适的自己的地方优游地生活。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鸟儿都飞翔
当夏天过去后还有鲜花未曾开放
我害怕看到你独自一人绝望
更害怕看不到你不能和你一起迷惘
我知道并不是耕耘就有收获
当泪水流干后生命还是那么脆弱
多残忍你和我就像流星滑落
是最近红得发紫的歌手李健创作的歌曲《向往》中的片段。原来,所有人的春光都曾经暗淡过。
既然春天来过,就算我遵照舒伯特的指点“想像一个男人健康越来越坏,并且毫无痊愈的可能,再想像他的一切希望破灭,他不再会有爱情和友谊,他唯一所拥有的只有痛苦”来聆听《死神与少女》,也能听出属于我的春光,或许暗淡得一米开外的你觉得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安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