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开年第一本书是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历时12小时31分。陀斯妥耶夫斯基这个名字一度让我望而生畏,但总听到关于他的探讨,是俄罗斯文学史上绕不过去的名字。我想即使读不懂,读了总会有些不同吧,于是试着走进一次。
微信读书上我选的是荣如德先生译本,简洁干净,但会有一些生僻的文言词汇,比如“麇集”(聚集的意思)。好在微读的朋友们给力,生僻词汇大都有划线解释。俄语人名丧心病狂的长,男主角叫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梅诗金,是由尼古拉.安德烈耶维奇.帕甫里谢夫供养的,体会一下。微读更给力之处在于当你疑惑这人是谁时,先头部队已经给出解释了,免去回翻之苦(微信读书记得回头结一下广告费)。
回归正题,这本《白痴》看开头时有些硬着头皮,但没多久就被情节吸引进去了,名著自有它的魅力。
以下内容有剧透嫌疑,慎看。
《白痴》共分四部,主要描写主人公“白痴”梅诗金公爵和娜斯塔霞波折的爱情故事。
一、梅诗金到底爱谁
整部小说49万字,内容涉及政治、宗教、道德方方面面,见解深刻,但我最关注的依然是里面的爱情(狭隘啊)。
被称为“白痴”的男主角在名著里是不多见的类型,类似堂吉诃德的怪咖,甚至有圣母之嫌。他善良、博爱、见解高妙,在为人处事方面又单纯得像个“白痴”。他直击人心的言论让人害怕,人们一边被他折服,一边将他划为异类。
他博爱到何种程度呢?情敌拿刀杀他,逃过一劫后他依然把他当朋友;情敌杀了他的爱人,他在爱人尸体旁安抚情敌。这样看有些匪夷所思,但在小说里显得合情合理,他身上有基督的精神。
他的魅力包括但不限于对人真诚、平等、尊重等等,文中有一幕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前来闹事,引用原文来看。
>公爵对所有的人答话都是那么朴实、诚恳,同时又不卑不亢,相信客人都是正派规矩的,致使不知趣的问题自然而然地无人再提。渐渐地,谈话几乎开始趋于严肃正经。一位先生不知在谈到什么的时候忽然非常气愤地发誓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决不卖掉田庄,相反,他要等着瞧,一直等到底,并且说“家业强似金钱”;“我可以告诉您,亲爱的先生,这就是我的经济体制”。由于这话是对公爵说的,公爵便热情赞扬了几句,尽管列别杰夫向他附耳说这位先生穷得不名一文,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田庄。几乎过了一个小时,茶也喝了,茶后客人们终于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大夫和花白头发绅士向公爵热情道别;其他人也热闹而友好地纷纷告辞。有的表示了良好的愿望,有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诸如“不必难过,这一切也许反倒更好”等等。诚然,有人想要讨香槟喝,但比较年长的客人制止了比较年轻的。等宾客都散去以后,凯勒尔俯身向列别杰夫说:“你我本来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打架出丑,最后把警察拖来;可是他反倒又交上一批朋友,而且我知道他们都是些何等样人!”
公爵这点和明朝皇帝朱祁镇有些像,土木堡之变后,被蒙古囚禁的明英宗朱祁镇凭借个人魅力征服了身边的人。最后居然重返京城,再登王位,堪称传奇。据说社交的目的就是招人喜欢,这俩人都是社交奇才。
凭心而论,公爵作为朋友是极好的,可选他当爱人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毕竟在常人看来他是“白痴”。文中爱上他的两个女子都出类拔萃,女一娜塔斯霞是绝色,女二阿格拉雅是名门闺秀。
公爵对女一一见钟情,见面不久便求婚。而女一因为自己曾经的不幸遭遇,认为自己配不上公爵。她飞蛾扑火一般被公爵吸引,然后又决绝地离开,一次又一次。大概爱情就是这样“作”,宿命一般不可逃脱。
公爵对女二的爱情开始于何处我不清楚,反正等我意识到时书已经过半了(陀翁的书有时很含蓄,把答案藏在字里行间等读者挖掘)。这俩人的爱也是扑朔迷离,女二一边喊着不嫁一边爱得热烈。或许自欺欺人是爱情的通病,不分古今,不分国别。
我一直在疑惑他到底爱谁,或者是成年人不做选择题,两个都爱?
终于在小说快结束时我找到了答案,公爵对娜斯塔霞的爱是对小孩子一样的爱,单纯美好;对阿格拉雅的爱是世俗的男女之爱。可知道答案并不能让我好过,公爵答应了和娜斯塔霞结婚,还一遍一遍去求见阿格拉雅。他是怎样想的呢,认定阿格拉雅能理解他吗?未免太伤人了。
故事的结局是悲剧,娜斯塔霞被杀,公爵旧病复发,阿格拉雅远赴海外。公爵有错吗?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最终却伤害了最爱他的人,也没能拯救任何人。或许自私一点反倒好?但那又不是他,爱情是无解的难题。
二、无所不知/一无所知的作者
陀翁是讲故事的高手,这样一个有些狗血的故事被他讲得悬念迭起,欲罢不能。故事详略得当,不想提时他就说“公爵陪她整整坐了一个小时,他们谈了些什么,笔者不得而知”。哼,梅诗金公爵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转,您老人家都知道他脑袋瓜里想什么,现在又说不知道了。
类似的叙事技巧不止一处,有时平平常常的叙述,后面再翻包袱,让人恍然大悟。举个例子,某次聚会结束,门口路过一辆宝马香车,车上的美人高声揭穿参与聚会一位绅士的真面目。后续各种猜疑,过了许久,忽然通过梅诗金得知这位美人就是娜斯塔霞。原来作者还可以这样啊,妙。
再比如阿格拉雅和梅诗金握手道别,梅诗金的右手一直火辣辣的。走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阿格拉雅给他右手塞了一张小纸条。
陀翁完美地展示了在全知视角里作者什么时候该知道,什么时候装不知道,向大师学习。
三、陀导
陀斯妥耶夫斯基是一个优秀的导演,特别擅长群场戏。动不动就安排一幕,各方角色粉墨登场,无论主角还是配角,特点鲜明。
如何做到呢?引用陀导原文解释,一起学习。
>尽管如此,我们面前仍然摆着这样一个问题:小说家该怎样处理那些寻常的、“普普通通”的人,该怎样把他们放到读者面前,才能使他们或多或少引起读者的兴趣?在叙述过程中完全绕过他们决计不可能,因为寻常的人们每时每刻并且大量地构成连接日常事件的必要环节;要是绕过他们,就会破坏真实性。如果小说里全部都是典型,或者为了提高兴趣干脆只写些稀奇古怪和子虚乌有的人物,那就没有真实性可言,恐怕也引不起兴趣。我认为,作家必须努力发掘有意思和有教益的特色,甚至在寻常人中间发掘。比方说,如果某些凡人的根本实质恰恰在于他们一成不变的平凡性,或者更好的是,如果这些人物尽管作了极大的努力无论如何要摆脱千篇一律的旧谱老调,可是到头来依然故我,仍依旧谱唱老调,那么,这样的人物甚至会具有某种独特的典型性,可以成为一种不甘心做凡人的凡人典型,他们千方百计想成为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的人,而事实上连一点点独树一帜的本钱也没有。
也就是作者要挖掘出来人物的特质,让人物立起来。
这部小说金句很多。比如“这一切都很自然,人们生来就是为了互相折磨”。
当然,这部《白痴》有很多值得深度挖掘的宝藏。关于死刑犯临刑前的心理,关于宗教制度,作者借助书中人物之口发表了很多精辟见解。一本书的深度是作者价值观的体现,以我的层次只能看到,读懂尚且困难,离表达模仿隔着鸿沟。不过不急,慢慢来填坑。预定下一部陀翁的《罪与罚》。
先放松一下,目前在看是《乌克兰拖拉机简史》,十分有趣,有空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