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何欢(2)

何欢一路随大流上学、考试、毕业、工作、谈恋爱,眼见家庭美满、父母健康的愿望就要实现,结果在婚姻这关卡住了,几年来同龄人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单身的只有她一个,这让她有种大庭广众下裸露的难堪与不安。


考试没做过弊,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工作勤勤恳恳,还懂得年轻时买养老商业险和理财存钱的何欢,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掉队了?


主观想不通,客观已经既成事实,眼见办公室里越来越多后辈姑娘小伙,一张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嫩得发光,衬得其他人愈发干枯憔悴。


一脚已经跨入三十岁门槛的何欢感叹,原来年轻是这样啊,不用做什么,光瞧着就赏心悦目。再看自己,脸色灰黄暗沉,穿着也不精神,衣橱里挑不出一件暖色系的衣服,常年黑白灰。还不爱化妆打扮,粉底液都过期了,还只用了三分之一,至今没学会刷睫毛膏、画眼线。没恋爱可谈懒得打扮,懒得打扮就更没人愿意跟你浪费时间,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来越有惯性,越来越有破坏力,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黑洞,吞噬了何欢的快乐,悲伤,敏锐,活力。何欢觉得自己空旷幽暗的身体、头脑里布满了黑洞。


黑洞吞噬一切,包括“十号”。


忙完手头任务,松了口气的何欢查看电话、邮箱、手机,“十号”没有任何消息。


沉默也是在表达态度,比短信、电话有力度多了。语言、文字直接了当,但双方还是建立了一种沟通交流的渠道。比如对方说,我们分手吧,你可以沉默,可以诉说往日恩爱欢乐来挽回,还可以愤怒回敬对方“滚,老娘才要说你说分手!”


沉默却是斩断一切沟通管道的利剑,冰冷决绝。这都不明白,只能说明你留恋,你还不死心,你不懂相亲世界的游戏规则。


以前同样情况,何欢会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细细回想每一句对话,每一次见面,每一个表情动作,试图揪出让对方放弃退缩的“罪魁祸首”,好将其“消灭”在下一个男人来的路上。就像高中时做数学题,一道题一道题地刷过去,找到犯错的原因,改正并记住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最后总能得高分。


经过几次失败,喜欢刷题,攒经验值的何欢发现她那一套在相亲世界里根本行不通,这里没有规则,没有标准,没有可改正的对象,一照面,三言两语,有的甚至只隔空交流不超过十句,就被发了“好人卡”,让态度积极要求进步的何欢非常挫败。


因此,“十号”的完全沉默策略击中何欢的痛脚,令她更加恼火,相处大半年,一句话都换不来,还得我求着你,才能换你一个不字呗,我呸!下班回家路上何欢越想越气愤,之前纠结着要不要发的话早就不知道忘在哪个角落了。愤懑不平从心底不断涌出,涌向身体各个角落,把瘦小的何欢涨成一只气球,漂回了住处。


刚进门,手机响了。何欢掏出手机,心里一紧,“老妈”。


气球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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