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回家过年总爱抱怨没年味了。年味是什么呢,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是期待。
渝东南的小村庄,穷山恶水,物质贫瘠,许多吃的、穿的、玩的都要等到过年才能盼得到。
还是孩子的时候,过年一定要穿新衣服。大年三十,从头洗到脚,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戴上新帽子,新年新气象。
初一之前还要扫旧尘,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吊脚楼上面一行行的瓦片都要请人爬上去扫。
男孩子爱放鞭炮,平时都不容易得不到的,只有过年时能得最多。从腊月二十三号到正月十五,在家供神仙,上坟敬祖先,家家户户天天都要放鞭炮,没点燃的几颗哑炮捡起来一颗一颗地点着玩。等到过年守岁得了压岁钱又可以去小卖部买。
每年过年都会杀年猪,今天坎上一家杀,明天坎下一家杀家,走到哪里都有新鲜猪肉吃。猪尾巴,猪耳朵,是每个小孩都爱吃的,脆脆的软骨头,几口就没了。
曾经乡下交通没城市好,平时吃肉都吃腊肉,只有请客过节才买新鲜肉。过年这一段时间每天都吃新鲜的,滋味别具一格。
油粑粑,米豆腐,酥肉是过年都要做得。三十吃完年夜饭后,初一初二不能吃米饭,就吃这些一年中很少做的美食。
油粑粑是用豆子打成浆,再舀进一个铝或铁做的小盒子,整个放进热油里炸,脱模后倒在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里面一般会放肉,都干,酸菜等作馅儿。
小时候总爱守在旁边吃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边吃边等,吃饱了才留着以后吃。炸到最后还剩些浆,就用红薯块,土豆块或是茼蒿菜叶子蘸着,炸好后也很美味。
米豆腐是米打成浆,然后倒进大锅,温火慢熬,热熟透了舀出来倒进盆里冷却,成型后就可以吃了。凉拌或是煮火锅都是一级棒,软糯弹牙,还有清香。
打糍粑是件盛事,五六家搭伙打,妇女煮米,香喷喷地糯米蒸好了,用手揉成团,热腾腾地吃着比寿司香。男人舂打,一个在石舂里挪米团,三四个打舂,嘿嘿嚯嚯,村里的老人小孩跑来围着看,才是新年的热闹。
我最喜欢打糍粑的末尾,妈妈和婶婶挼好了糍粑放在桌子上了,另一张桌子倒扣上去,然后就放我们这些小孩上去踩跳。那个时候就卖力得跳,越使劲大家越叫好,不像平时那样被人骂。
上坟也声势浩大,一个家族的人聚一起去共同的祖先坟上烧纸钱。我们家弟兄后代多,浩浩汤汤走出去很有仪式感。坟头寂寞了一年,此时是最热闹的,如果真的灵魂有知,他们也该最喜欢过年吧。
以前难以得到的物质随时都可以得到了,不用许多人聚在一起为一样美味付出时间,不用漫长的等待去庆祝那一天的富裕。
因此年味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