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太记得我认识他多久了,好像能记事时他就在我身边。
上学会叫他一起,然后两个人一起走那条长长的路,以至于路上不会太孤单,那时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天可以穿上好看的雨衣雨鞋踩踩水洼里的水,去捉茅草叶上的蜗牛。
冬天去他家等他一起上学,看着他穿上厚厚的两层棉袜,会嘲笑他小家子气,但长大后我也会穿两层袜子,因为真的它们真的很能抵挡冬天的寒冷。
那时候每天我都会以飞快的速度写完作业,然后去敲他家的玻璃窗,他打开窗子露出他的脸,我们就开始做每家每户的破坏大王。
曾经我们还一起在花园里种上一片又一片野草,结果就是被妈妈追着满院子跑,却依旧会笑得合不拢嘴,大概小的时候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快乐永远都没有烦恼。
我们一起捉迷藏时会跑很远很远,然后藏起来,永远不会让别人找到我们。
我摔倒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给我做鬼脸,说:你看我现在和你一样丑。
我们会宁愿冒着湍急的流水跨越断桥,也不愿意听到别人开我们的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我一点儿也没有现在的影子,那时总喜欢抢他的东西零食,玩具,作业,以欺负他为荣。
……
今天我看到他在笑,脑海里突然间蹦出这些画面。
但那不是他,只是笑起来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一个陌生人,竟也让我出了神。
妈妈说:人的记忆有些是模糊而又深刻的,就像空气一样,你触碰不到它,但真实存在着。
这些年我忘掉了很多,却仍然记得当初我们的小小身影,在雪地里奔跑,在田野里嬉戏。虽然时间已将它变成灰白,却在我心里烙了印,结了痂,但如今的我却不知道他是否也和我一样,等待着某一天的重逢。
离开一个人,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特别难的事,我以我的绝食战胜了爸妈,也用一个承诺换来了他的不哭不闹。我说:我去城里上学了,以后不能抢你零食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让我看到你长高长胖,同意就拉钩。
他不说话,只是伸出右手,弯弯小指迎上我的小指。“好。”
没心没肺的我笑着离开了,他追着我们的车追了好远,这却是我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我以为他不会流泪,但其实他哭了很久。我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当他的小矮子,他却每天坚持打球长高。他努力着兑现他的诺言,可我却要销声匿迹。
再后来,听妈妈说他变得很高了,但是他的性格却变得更加古怪,不爱出门,不剪头发,穿一些奇怪的衣服。我听说的时候,脑海中构想出来的形象好像都是属于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而以前那个在我心中活跃着的少年已经荡然无存。或许,我们再相见的时候,也会对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