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花开，冬日忍冬美诗六首：忍兹霜雪苦，黄开忍冬花

记得一首现代诗，叫作《忍冬》，其中有一句“多少乌鸦自蒙古飞来，忍冬花开”让人感喟不已。那么忍冬花是什么花呢？是开在冬天雪中的花吗？

实际上忍冬花有一个最通俗的名字，叫作“金银花”，金银花开在暮春和初夏，秋天也有，但是很少开在冬天。那么“忍冬”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呢？

古代的人们，利用草本天然的特性，制成草药，最初多以根茎果实入药。而忍冬，是一种深山的藤本，当很多树木的叶子凋零的时候，这种藤本反而在寒冷的风雨中，茁生紫红色的叶芽，向着寒气和雪气凌寒生长。而偶尔，在寒冬里，也有忍冬花开。

南北朝时代的《名医别录》，“忍冬藤，生凌冬，不凋，故曰忍冬。”此时的忍冬，主要采集藤本和根部，十二月采，阴干，用于清火解热，温病发热， 热毒痈疡和肿瘤，忍冬藤是重要的药材。

到了宋朝以后，花木培植成为风气，忍冬藤有药用价值，又装点庭院，所以苏东坡和沈括，都提倡庭院种植忍冬，因为可以随时可以备急。当感冒发烧，或者时气发热，有或者身上有热毒肿块，都可以用忍冬藤煎水，治疗疾病，缓解病情。

到了南宋时期，忍冬花和忍冬藤都被利用。

“冰崖雪柱道人家，谷榜回春事巳夸。

却恐阳和在泉底，未春先发忍冬花。”金 · 赵秉文《回春谷 》

这是和南宋并行的北方金朝政权治理下的北方。如同《射雕英雄传》里的背景，在民间，道教得到发展，很多人在乱世慕仙求道，隐居深山，隔绝人间政治风云。

当然正是这些人的存在，延续了道教文化和医药。

这首诗很有意思，比如这个回春谷，很有武侠小说的味道。大约是道教所在的一个山谷。在山上，有着寺庙，冰雪封冻的悬崖，上面有凌云的修行地。而在山谷，背风潮湿，谷地温润，宛如春天。

这位赵秉文来山访友，看到山谷中大书回春谷三个字，感到有些夸张。

但是不否认这里的温润，说，这里的确温润，但是最温润的地方，大约是向着太阳的山泉边，那里会有忍冬藤蔓生长，春天没有来，但是忍冬藤上，先绽出了美丽的忍冬花。

那么可以知道，忍冬花在合适的山地小气候里，也会提前开放。

而道家山人为什么会喜欢忍冬花呢？一方面自然是忍冬的药用价值，另外也是忍冬两个字，传达的坚韧长久傲寒的寓意，对应时代与人生。

“有藤名鹭鸶，天生匪人育。

金花閒银蕊，翠蔓自成簇。

褰裳涉春溪，采采渐盈掬。

药物时所须，非为事口腹。

牛溲与马勃，良医犹并蓄。

况此香色奇，两通鼻与目。

尤善疗疮疡，先贤讲之熟。

世俗不知爱，弃置在空谷。

作诗与题评，使异凡草木。”金末 · 段克己《同封仲坚采鹭鸶藤因而成咏录寄家弟诚之兼简李卫二生 》

忍冬藤，开出的忍冬花，刚刚出花蕾时，修长的花蕾向上挺立，像白鹭鸶一样优雅，而开花转成黄色，双色花蕾花朵布满枝头，所以忍冬藤有叫作鹭鸶藤，鸳鸯藤。

这鹭鸶藤，长在深山野谷，不是人工培育的，金色的花，银色的花蕊和蓓蕾，摇曳在翠绿的枝头。

我提起衣裳，跨过春天的小溪，采集的花朵，渐渐堆满了手心。我采集它，是因为经常要用到这种药物，而不是用来当蔬菜吃的。

野外的车前子和野蘑菇，好的医生都会采集收藏，何况这么美丽的忍冬花，香色奇丽，通鼻明目，且先贤名医，都知道它最能治疗疮。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这种藤本花草的作用，将它遗忘在山谷。我今天特地要将它写出来，告诉世人，它不是平凡的草木。

那么可以看到金朝时期，人们已经着重采集忍冬花的花蕾作药材使用。

“我行虽苦寒，清旷得奇瞩。

丰隆布同云，奔命役滕六。

响咽幽泉冻，影翻孤鸟没。

黄开忍冬花，翠起向阳竹。”明 · 马卿《雪中登太行 》

这是明朝的官员马卿，因为灾荒盗贼，前去山西主政，一路上风雪登临太行山。

我的行程虽然寒苦，但是一路上风景奇丽。

那天上密布着雪云，忽然间，大雪花仿佛被驱使一样，随着狂风落下。

我走到了山谷中，这里的泉水已经封冻，而天上一只飞鸟，淹没在寒空里。

然而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山谷，我看到了黄色的忍冬花开，看到了绿色的期待太阳的深谷翠竹。

我说过，忍冬花就是金银花，盛花期在晚春初夏，但是在冬天里耐寒的忍冬藤，不畏风雪，抽出嫩红嫩绿的叶子，也必然会有提前的花信。在这一片风雪山谷中，背风地方，几朵娇美鲜艳的忍冬花开出了明丽的花朵，怎么不让人欣喜振奋？

马卿是个有为的官员，受命于艰难之时，上报皇恩，下为黎民，李白有诗，将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但是马卿有底气，他要像忍冬花开在冰雪里，要像竹子傲然在逆境当中。

果然，马卿到任，赈济灾民，安抚民心，化危机为安定。

他是乱世风雪的忍冬花，一味济世良药。

“鸳鸯亦有偶，鹭丝亦有群（本草忍冬一名鸳鸯藤一名鹭丝藤）。

岂谓阅晨莫，遽看黄白分。

亭亭羞独艳，两两含清芬。

愿保忍冬意，嗒焉吟送君。”清初 · 查慎行《赋得忍冬花送楼村同年南归分韵得群字 》

这是金庸的祖先清朝翰林，文学家查慎行的一首忍冬花诗。

是写给同龄的好友。

那鸳鸯是有伙伴的，那鹭鸶也有群体。

忍冬又叫鸳鸯藤，又叫鹭鸶藤。

不只是因为这种花早晚开放，黄白可爱。

也不只是这种花，喜欢集体开放，两两芬芳。

而是因为，这是忍耐过了严冬而盛开的花朵。

我愿意你记住忍冬的含义，愿望我们忍耐过漫长的寒冬，平安无虞，来年相见。

当然清朝的时间，民间已经普遍叫金银花。而只有深谙忍冬来历的查慎行，特地以忍冬为题，是祝福朋友，忍耐冬寒和分别，友谊长久。

只是查慎行晚年卷入弟弟 查嗣庭 讪谤案，郁郁而终。

“谁说吾生自有涯，彫年相促不还家。

坐萦千虑书难把，来到孤山日又斜。

拙宦初无禦寒具，野藤偏有忍冬花。

冲风独立苍茫极，雪意漫天噪万鸦。”清 · 江湜 《晚至孤山》

对于许多汉族学子来讲，清朝是一个漫长的冬天。蒲松龄一生未能考取功名，黄景仁病死在奔波的路上，连郑板桥也是43岁才考中进士，作了几年知县，忍耐不了官场的乌烟瘴气，愤而辞官。江湜 则是捐了个浙江候补知县，常年漂泊，而早年他的家人为太平天国义军所杀。颠沛，流离，忧愤，前途未明，是江湜，也是那个时代很多读书人的际遇。

我喜欢这首诗。

是谁说的，一生是这么短暂，这一年又到了岁末，我却不能回家。

困守愁城，千种忧患，哪里能够静下心来看书，我来到孤山，是想抒发一下愁怀，可是却看到的是苍茫落日，风雪将来。

我到了这里，说是候补知县，却连御寒的衣裳都没有，我看到了孤山上风雪里摇曳的忍冬花。

我站在孤山的风口，苍茫独立。那风雪即将来临，万鸟归林。

而我又能够去哪里呢？

冬天里的忍冬花，像他的宿命，凄艳，刚烈，独立，然而孤独。

我想当代诗人庞于亮一定是看过这首诗。多少乌鸦飞来啊，忍冬花开。

”藤缠跨岩谷，不与众草伍。

保尔岁寒心，忍兹霜雪苦。”清 · 汤右曾《咏斋中草木五十二首同雪子作 其五十 忍冬》

忍冬藤缠着岩石，跨越深谷，不和普通的草作伴。

忍冬藤在冬天里坚韧顽强，有着与寒冷作伴的决心和心意，忍耐着霜雪的苦寒。

所以才有忍冬藤和忍冬花治疗疾病的神奇药效。

忍过了最寒冷的冬天，开出了春天满树清香，金花银花的绚烂。

但是我还是爱着能在冬天的风雪里，开出的忍冬花朵，雪意漫天，俏丽动人。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