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是贾府的家生女儿,她的父亲金彩是贾府的仆人,她生而为贾府的仆人。
因言语爽利、行事妥当,鸳鸯被选为贾母的贴身大丫鬟,掌管贾母的体己东西,早已是不做端盂、执巾帕伺候吃饭等琐事了,但也是贾母离了她就吃不下饭的一个人。
鸳鸯性情刚烈,颇有傲气。
面对因袭侯爵位的贾赦强压欲霸为妾,鸳鸯先是冷拒贾赦夫人邢氏的曲意拉拢,再是痛骂奉命前来说情的嫂子(她的嫂子能掌管贾母的浆洗工作,她哥哥能当贾母私人买办的差使,鸳鸯必定出过力),因此一番痛骂甚是解气。被哥哥接回家后,鸳鸯得以骗回来面见贾母,当众哭诉贾赦的威迫,并不因怕贾赦报复、邢夫人怨恨而有所隐讳不言,此举足见她不把贾赦、邢夫人放在眼里,既不顾及贾赦夫妇的脸面,对自己的将来也不做积极考虑。又事先备了剪子,并快速绞头发,以明自己的意志不可移:当不了尼姑,还有一个死。
鸳鸯与李纨、熙凤同桌对坐吃饭,吩咐老妈子挑两个菜给平儿送去,熙凤以平儿已吃过饭为由推脱,鸳鸯说:“她吃不了,喂你的猫。”既可见她对熙凤的巴结,也可见她对在她之下的人的蔑视。
黛玉病重,紫鹃时时来报与贾母知道,以求得关照、探望,以慰黛玉之心,但鸳鸯揣度贾母近日痛惜黛玉的心少了些,减少传报次数。虽说作为仆人,她奉承的是贾母,依贾母的喜好行事。但此一行径也有点面目可憎起来。
鸳鸯在贾府中的地位特殊。
贾赦逼纳鸳鸯为妾的时候,贾母为了一个丫头当众责骂儿子、儿媳,可见鸳鸯对贾母来说是更不可少的生活依靠;甚至,鸳鸯可以驳回贾母的话。贾母对鸳鸯是既信任又依赖。
因办生日宴,尤氏主事,专程来至鸳鸯房中,与她商量如何讨贾母的欢心。
贾母与刘姥姥游大观园后在探春处吃完饭,然后李纨、王熙凤对坐吃饭,拉鸳鸯同坐着吃,她并不推脱辞谢,三人一起吃了饭。平儿是贾琏的妾,与熙凤的关系也融洽,但并不能与熙凤同坐吃饭,还得是熙凤见无人来,拉她坐下,平儿也只是斜插着吃了,并不敢端坐。虽说妾的位置高于一般丫头,但鸳鸯的位置明显高于妾。到熙凤住处看望她,偶遇贾琏,鸳鸯也只坐着,并不起身行礼。就连王夫人等辈都给她几分脸面。鸳鸯在贾府中的地位,特别在年轻一辈中,几乎可以平起平坐而不碍于礼。
她掌管着贾母的私蓄财产。贾琏以办完贾母生日,银钱无法接续为由恳求鸳鸯偷出贾母的私蓄借当,以渡难关。作为年轻主人,贾琏也得对鸳鸯低声下气。
鸳鸯之死。
鸳鸯没有死的理由。贾赦被罢官流放,他从前的威吓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但鸳鸯就没有被其他主人纳为妾的机会,谁敢得罪长一辈的人;配给其他的仆人,也因此不可能了。当尼姑和外聘都还是有机会的,如紫鹃和袭人。鸳鸯曾经偷贾母的私财给贾琏借当,这笔几千两的数到贾母死时仍未归账。但也不至于因此惧怕而寻死,毕竟是贾琏熙凤的主使,若极力讨回也就过去了。
鸳鸯在贾母跟前,也跟着见识些世事:为人儿媳是难的,老实不行,机变也不妥。她这个阶层女孩子的出路:要么选为男主人的妾,要么配给主人家的仆人,再者往外聘,都不是她满意的未来生活图景。更何况鸳鸯本就不看好姨娘这个出路,被平儿、袭人取笑的时候,她反讥:“将来都是当姨娘的。”受贾赦逼迫,剪头发那会鸳鸯誓言一辈子不嫁人,当尼姑,或者一刀子抹死,对未来的生活没有积极的向往。
百二十回的版本安排鸳鸯死,但不是一刀子抹死,而是上吊。这样的安排似乎更为暗示秦可卿的死法,以遥远地解释秦可卿死时为何“众人无不纳闷”。
鸳鸯并不如其名字,寻求佳偶成双,反倒是撞破司棋的私情,拒绝男主人的提选。对女人世俗的家庭出路灰心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