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村中无幼稚园,一帮孩童,闲来无事,或于田间地头抓蛇吊鼠,或于村中戏耍奔跑,又或因少不更事,为父母所训,哭啼于沟畔滩边,掇一篮,割草以喂牛羊。忽一日,同伴言曰该上“学前班”,禀过父母,提一小凳,混迹其中,美其名曰“上学”。当年“学前班”亦类今之幼稚园,日在校止半日,或玩耍,或授课,一群年龄相仿之孩童,不分男女,无论胖瘦,整日打打闹闹、推推搡搡,好不快活,可谓欢欢喜喜上学去,兴高采烈回家来。
一日,散学归来,同伴相约,欲于村中爬树,故风般归家,取下书包,整装待发,正待离家飞奔,不臆父忽问今日所学为何,顿时短路,无语相答。思想起日日求学,忙忙碌碌,戏耍打闹,作业簿除却页脚翻卷如“牛肉”,不着一笔,每日所学何物皆了无痕迹,随惭然而回,无心玩耍。翌日,正襟危坐,听师言,观师写,然梦想又联翩而至,其色彩斑斓,其波澜壮阔,方悟师之所言所教,与某内心之宇宙,非同一世界,不相通耳。后数尝试,亦一无所成,数月后仍不能发一音,书一字。
忽一日,电光石火间,茅塞顿开,仿不同之宇宙间突有缝隙,师所教“山、石、土、田”四字,能读能写,且书写方正,发音流畅,因之自豪,沾沾自喜。那日师所写异于往日,同伴言曰百分,故散学后一路狂奔,力递父手,喜称百分,父大喜,拥而抱之,笑言优有奖,并言努力。其后,又仿宇宙之门之突关,一线之光明复又黯淡,生活复归混沌。日复一日,调笑依旧,憨痴如常,师之所教,和风细雨,某之世界,风急浪大,坐于教室之中,心飞五天之外,浑浑噩噩间,仍一字之不书,一音之不读。睹某进出之身影,观某快乐之表情,父亦不复问当日之所学,阶段之提高,言语间常笑而不语。
期末,考试名“听写”,师读生听。其间,同伴皆低头不语,教室静寂唯闻书声之沙沙,唯某端坐,静待“山、石、土、田”后方欲书之,藉此求分,好与父邀功。不臆竟无,知此番必得零分。及见批阅,红色之鸭蛋赫然呈现,方知往日所得亦为此。至此,仿宇宙之门突然全开,两宇宙旋通,开悟“0”之写法,想师之所教,某之所学,心中亦有痕迹。是日归家省父,惭愧万分,然父竟不以为意,言说花开有期,时分早晚,言说一窍既开,后必有为。是夜,安然入梦,梦见密云,随风而散。
后常与兄忆及童年之事,言当日“山、石、土、田”四字,得分乃为“二五”,非为百分,阖家均知,唯某不详,盖因父有安慰鼓励之意,未曾未戳破也。
2017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