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老人,老人提一盏灯、打一把伞,凝望着幽深的巷口。
老人养了一辈子鱼,和她相识时还正值青涩年少。那日,天空蔚蓝明亮十分,他一个人在河边钓鱼。河岸的轻风瑟瑟 ,裹来山花香气弥漫,甚是沁人心脾。他望着碧波清水,携与无数山虫相伴,一时之间别提有多惬意了。不知何时,河对岸来了一位清秀的姑娘,可他并没有注意。姑娘俯下身,从手里的木盆中取出沾有污渍的衣裳,阵阵捣衣声犹如声乐般悦耳清脆,打破了山的寂静。这时他才向对岸张望且不耐烦的吼道:“喂!到别处去洗,别惊了我的鱼。”姑娘也朝他喊道:“又不是你家的河,我凭啥离开?”他顿时像热水浇在了蚂蚁窝上一般炸开了,生气的把鱼竿从手里狠狠的一摔,站了起来,心想是什么人如此蛮横?他揉搓了双眼便瞧了瞧,这一瞧不知怎的忽的感觉胸口有只麋鹿乱撞,心中泛起了羞涩的涟漪,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鼓足勇气追求她,他们相恋了。
后来部队到村子来征兵,选中了他。离别时,她哭着对他说:“我等你回来。”微风掠过,沾有鹅黄花瓣的罗裙翩然起舞。他不时的回头,然后渐行渐远。
光阴荏苒, 时光如梭。她坚守了誓言,等到了他。再后来,她做了新娘。
两个人不久便有了爱情的结晶。他时常对着怀里的小人儿说笑:“你这娃娃咋比你妈长得还俊哩。”她若听到便会应他一句:“都多大人了,还贫嘴。”然后扑哧一笑。
为了让母女过上更好的生活,他选择了背井离乡。
每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码头,风里来雨里去,任凭时光打磨那结实的臂膀,他的鬓角渐渐的被铺上了一层苍白。
黄昏时,太阳从山峦背后缓缓落下,给他的背影镶上了一圈流光。他仔细的聆听远方江面的船鸣,像小孩的哭声。看着渐行渐远的船舶,他想,自己何时才能靠岸。
山里偏远,她不能经常给他写信。想他时便望着明月唤道:“清风,你还好吗?在外面不比家里,肯定瘦了许多吧?你有没有同我想你一样想我?我们的女儿会叫爸爸了,我是多么想让你听到啊。不要太顾家,我们娘俩等着你回来……”
山上的桃子熟了三次,被放牛的牧童饱饱吃了三回。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推开了家门。他对她说不走了,她指责埋怨,问他为啥。他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来年春天他承包了一个池塘,养起了鱼。但是他没有经验,只是看一个远方亲戚养鱼发了家就想也试试。刚开始的时候老天还算向着他,气温适宜再加上市场销路好,自然是赚了钱。他高兴地瞧着鱼躲在倒映在水中的白云下来回荡漾,咧着嘴直笑。
他用赚来的钱买了新鱼苗,赔了钱。一脸茫然的他瞅着满湖泛白,心如刀绞。再想想没有偿还的债,身子像是劈了雷、打了闪,瘫了。
她叫他到远方亲戚那取取经,他应了。回来后他买了几本养鱼的书,在鱼塘边还搭了个茅屋。从那以后,他每天天没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家。每当独自站在巷口时,望着漆黑的巷子里隐约站着一个人,提一盏灯,他便知道那是家的方向。
时光未央,岁月静好。她陪他走过了几十个春秋。
下雨了,被雨打湿的残败的树叶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鱼塘里的夏天犹如结冰的深秋一般寂静。
微风吹动墙上的挂着的纸幡一阵摇曳。夜里,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老人,老人提一盏灯,打一把伞,凝望着幽深的巷口。
姑娘从家里走出来给父亲添了
件衣服,唤他回去:“爸,咱回家吧,妈已经走了。”一滴浊黄的泪水轻轻滑过老人的脸颊,他说:“我再等等。”
夜更深了,只剩下几只蟋蟀弱弱地哀鸣。姑娘陪着父亲不知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