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绣坊
朱撷德与朱拂玉即将离开宝应返京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与此同时,凌落云随同回京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离去当日,一众人热热闹闹地挤在颜府门口。栾欢月与邵筠寒跪在后头,远远地瞧着站于朱撷德身侧的凌落云。凌落云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看不出一丝喜色。
“凌姑姑这下可算是飞上枝头了!”邵筠寒有些感慨,但语气中并未见有羡慕之意。
“不过是旁人一时的羡慕。”栾欢月见凌落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自己,两人四目而视之时,栾欢月莞尔一笑,低下了头低声呢喃:“日子还长着呢!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邵筠寒有些不解地问:“怎的听你这样说,倒像是件坏事?往后太子登基,凌姑姑少说也会是个妃子。”
栾欢月捏了捏邵筠寒地手,语气有些责备:“慎言!”
目送朱撷德的车队渐渐远去,月如玉领着坊中一众入府,见栾欢月远远地跪着,眼里闪起一丝厌弃,却也没说什么。
当日,月如玉便提了张英、周萍做了管事姑姑,行事作风还算公允,一众绣娘听着月如玉训诫着,颜少兴站于月如玉身侧也不多言,低头听着。
“夫人从未参与过绣坊内部事项,今日这是怎的了?”
“你不知道罢?如今虽是少爷当家,但府中一众心腹,都是夫人的人。如今坊中人事未定,夫人不出来才怪呢!”
栾欢月微微侧了侧头,听到了身后两个绣娘的议论,会心一笑。
几日后,栾欢月出门去瞧李灵雨,却没有走正门,而是走了侧门。侧门口正巧遇见了陈星正指挥人搬着几车布料往里走。陈星瞧见栾欢月,忙停下手里的活,笑呵呵地与栾欢月招呼着。
“栾姑娘这是要出门?”陈星见栾欢月点了点头,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没继续问。
反倒栾欢月好奇地望着渐远地几个小厮问陈星:“这是哪里来的料子,看着很是不错。”
“姑娘眼力不错,城里新来了一苏州的布商想要和咱们缎裕坊合作,前些日子拿了批试样来给夫人瞧过。夫人很满意,便让权掌柜地定了一小批来应急。”陈星奉承了一句,点头道。
栾欢月笑着点了点头便与陈星告别离开了。
宝应城 林家巷
到了陈星的家宅,李灵雨迎了她进去,两人亲亲热热地聊了一会儿,一人影忽飞了进来。李灵雨吓了一跳,攥紧了栾欢月的手。
“栾姑娘!”济源站定,向栾欢月、李灵雨抱拳施礼。
“姐姐莫怕,他叫济源,是我请来助你成事的。”栾欢月简单地向李灵雨说了说,并没有提及朱拂玉。
“姑娘,方才您被人跟踪了。”济源出言提醒。
栾欢月一愣,问道:“可知是何人跟踪吗?”
济源想了想道:“我听着两人说话,像是来抓李小姐的。”
思衬了半天,栾欢月喃喃自问:“我还未布局,李家人怎的来的这样早?”
济源想了想道:“我去给姑娘抓进来,一问便知!”
见济源飞身就要离开,栾欢月忙喊住了济源:“不必!李家人从何处得知姐姐消息,我已有些猜测。恐怕不出两日,李家便要来捉姐姐了。如今还是要将计划定制周全。”
济源见此,也不多说,三人反复地推演着计划。待推演地差不多了,济源见栾欢月与李灵雨两人都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便告辞离开。
见济源走后,栾欢月将房门关上,与李灵雨两人坐在桌前,四目而望。
好半晌,栾欢月问起李灵雨:“姐姐脱身后,可想过要去哪里吗?”
李灵雨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道:“不瞒妹妹,我想去武当!”
栾欢月知道李灵雨去武当要做些什么,也不再细问,只郑重道:“姐姐可否等妹妹几日,待我事毕,与姐姐一同去那武当走一遭可好?”
李灵雨沉吟片刻,应下了。见栾欢月神色有今日少有的轻松,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有不可不做之事。我本想劝你放下,可这几日瞧着,你并未被仇恨蒙了心智,知道你是个有度量的,也就不愿多说什么了。”
栾欢月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我若真有度量,这宝应城,我定是半刻都不会待的。”
李灵雨见栾欢月眼里闪过恨意,刚要开口再劝,栾欢月忙用话打断道:“姐姐放心!我答应过母亲,便不会食言!我不愿徒增杀戮,可也不会轻饶了她。我本有机会一刀杀了她,却放弃了,如今自然不会再对她如何。”
栾欢月说完,见李灵雨面有忧色,灿然一笑,握紧了她的手道:“报了仇,这世上自有我海阔天高地活法!姐姐放心,我看的明白,不会做傻事!”
傍晚时,栾欢月离开了陈星家宅。不远处盯梢地两人见栾欢月离开,也不理会,只守在巷子门口不远处。
颜家绣坊 寒菊院
两日后,绣娘们做活时,发现新进的绣料残次且质地硬厚。张英和周萍急忙禀报给了颜少兴和月如玉。
寒菊院,权毓、月如玉、颜少兴及一众管事聚在一起,每人脸色都不好看,尤以月如玉最甚。
此时权毓正跪在了地上直磕头认错:“夫人!我不过是一时被银子迷了眼!万没想到……”
月如玉打断她的话,呵斥道:“早与你说过,切记大宗购买!你偏要擅自做主,如今坊中需得拿出多少银子才能填补亏空?”
颜少兴冷笑一声问道:“母亲,权掌柜私自与人大宗采买出了事,为何需要坊中替她填补?”
月如玉一时语塞,她本想用话点醒在场的管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料到平日里从不搭腔的颜少兴此时却站了出来。
“少兴,权掌柜替颜家办事多年,从来都很稳妥。这点银子,颜家还是负担得起的。如今颜家正值用人之际……”月如玉走到颜少兴身边,轻声说道,语气带了几分商量。
颜少兴眉宇之间稍有些松动,此时云展却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如今不是商讨谁来赔银子的时候,应派人去那家布行去拿人问责并报官法办。”
众人也是急糊涂了,都忘了此事,忙派人去布行拿人报官。颜少兴眼底闪过一丝懊恼,面若寒霜。云展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勉强,转而问权毓:“你把此事细细说来。”
半月前,城里新开了一家布行,请了宝应城的同行和几家绣坊观礼。权毓也去了。布行老板姓贾,名唤贾明武。在苏州算是行业翘楚,来宝应城开分店一来是扩宽业务,二来贾老板有一房小妾的二弟乃宝应城人,小妾便央了贾老板让自己二弟到铺子上学做些生意。
为了让布行快速站稳脚跟,贾老板便约了权毓私谈,希望可以促成一笔交易,并许了一千两银子回扣给权毓。权毓见贾老板出手大方,不疑有他。收了贾老板五百两好处费后便来说服月如玉。
本来权毓并不打算大宗购买,也只与贾老板买了百匹布料。没过几日,贾老板又与权毓言及希望可以长期合作,且每次交易都许以高额回扣。权毓动心不已却还算谨慎,查了查贾老板的底细,见没有问题便答应了下来,而私下与他签了一年的契约,交付了一万两的定金。
云展仔细听着,从里听出了好几处疑惑,暗自念着贾老板的名字:“贾明武……贾明武……假名无!”
月如玉见云展暗自点到,走了过去问道:“你可想出什么关窍了?”
云展苦笑:“恐怕此时那布行早已人去楼空了!对方用一千两银子,套走了颜府一万两,手段高明,且细节处都滴水不漏,想来筹谋已久,算准了权掌柜的性子!”
管事一片哗然。
“可……我去核查过贾老板家小妾二弟的身份,确是无误啊!”权毓想不明白,欲哭无泪。
“既然说的出,自然不会让你找到漏洞!”颜少兴冷哼一声,恨极了这个利欲熏心的权毓。
权毓瘫坐在地上,此时脸上泪痕犹在,早已不知所措。月如玉见此,心里也略有不忍,掏出了帕子替权毓擦着脸道:“哭些什么!这些许银子,我颜家还是拿得起的!”
“母亲!”颜少兴见月如玉公然维护权毓,心里怒极,瞪着眼喊月如玉,心里却想起来那夜听到的一件事。
月如玉提张英、周萍为管事姑姑那晚,颜少兴出门巡店晚归,走小径回归鸟轩,却听到了一段辛密。
一老嬷嬷与一年轻丫鬟提起,颜老爷是被月如玉联合权毓害死的。颜少兴从前多少也听到些,但都觉得不过无稽之谈。但那日,老嬷嬷提起了月如玉之所以要害死老爷,皆因少爷不是颜老爷亲生。颜少兴听到此处,现身逼问老嬷嬷,一问之下,才得知老嬷嬷从前曾在颜老爷被休了的那位栾夫人跟前伺候。栾夫人虽一直没有生养,与颜老爷还算相敬如宾。可有一年,颜老爷接了一年轻女子回府,说是已怀有自己的骨肉,不顾栾夫人阻挠,强行纳妾。月如玉入府后使了些手段逼迫颜老爷休了发妻。颜老爷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时迷了心窍也就答应了,真的休了栾夫人,抬了月如玉为妻。半年后,月如玉早产,喜得麟儿。
老嬷嬷与产婆有旧,前两年,两人闲聊之下,方才得知月如玉其实不是早产,她生的是个月份十足的孩子。老嬷嬷听后,便将此事告知给了颜老爷。没多久,颜老爷便去了。
颜少兴虽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出身,私下里多方查问,又去找了产婆求证隐隐已经有了八分确定,心下戚然。
此时见如此维护权毓,心下更觉是权毓与她合谋杀人的可能极高,一时郁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