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找出了一些80年代的老照片。它们的形状和邮票有些相似,边缘是锯齿状的,原本黑白色的照片经过时间洗礼变得发黄,细看能看到那些细细的划痕。妈妈说,那时候是请人扛着照相机来照相,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人钻进一块大大的布里,脸和照相机一起消失在顾客视线里。
很巧的是,小年这天正好是姥姥的生日,舅舅开车载我们回老家,路上那些熟悉的事物映入眼帘,一些过去在怀念里也被遗忘的东西苏醒了。每一个小超市的位置,曾经风靡一时的小零食,还有集市上各种摊位的样子在脑子里放映。
我还记得我们一群人骑着自行车爬上坡那么陡的堤坝,同行人车链子在路上掉了下来,我们帮着她用手安回去。回家的路上,好不容易学会单手握把的我,左手举着小卖部买来的雪糕,右边成片的田野上绿色的植物随着风摆动,一个不留神,大货车和我擦身而过,留下捡了命的我后怕但兴奋着。
以往偶尔停电,点起蜡烛打起手电的场景也回到了我的脑海里。更惊喜的是,有些我以为是梦的回忆竟然在和大人的攀谈中被证实。本以为是梦的小教堂是真实存在的,那大批发市场,还有和伙伴们误把菜畦上的白蛾当成蝴蝶来抓的回忆,肯定也是真的吧。
妈妈说,生我的前几天梦到院子后面的湾突然涨水,水漫到窗台沿,水面上漂着很多漂亮的荷花。她伸出手来取了一朵荷花放在眼前,发现这些荷花竟然那么美。我不敢自诩长得漂亮,我期许我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后来我看清故乡是美与恶交织而成,也翻过一重重浪浪山,从马路边到镇上,从镇上到市里,从市里又跑到了省外。我偏要说最能叫人心安的还是故乡。此番长途跋涉,已经走过了不问终点的一站。近来手头上除个人文集的整理修缮外无所事事,心头诸事繁杂缠绕,令人沮丧的大环境和人口素质,不能充分抒发的分享欲和表达欲,还有知己难觅带来的惆怅···我的厌烦甚至发展到了恨的程度,无事可做时单纯坐下来,心也得不到安宁。
回家路上坐在汽车后座睡着了,醒来就看到街边棕黑色的树干树枝上缠绕着五颜六色的灯条,树枝上各式各样的灯笼垂挂下来。耳机里放着《WOTWT》的萨克斯尾奏,路两旁姿态各异的灯树不断后退,身旁是倚着我睡着的表妹。
我突然感到了一些释怀。是的,我憎恨那些生来就拥有金钱名分地位的人,不过这些是努力可以得到的。再我恍然回头细细回忆,我原来还有那么多单凭努力也没办法得到的东西。我引以为傲的过去,无人知其全貌的才华,就算只有我自己欣赏也无所谓了。
回到小区发现小区里的雪居然保存得比路上都完好。再回到家坐下来,心里隐约有些“常清常静”的苗头。我希望,我也能有和自己完全和解的那一天,能学会享受孤独,能彻底接受爱和恨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