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憧憬的日子莫过于新年了,伴随着声声炮竹而来的还有烟花的绽放。在黑色的夜空中,似精灵一般张扬着缤纷绮丽的姿颜,空灵而妖娆。它是喜庆的标志,大概也是因为对新年的向往吧,烟花成为我童年里的企盼。
记得往昔,每当听到有人家放烟花,总是疯跑着出去观看,生怕错过了一朵花开。那声音仿佛是一串串幽婉醉心的音符,在召唤着人们去一睹它的风采,又像是在为自己即将完成使命而欢喜的轻歌。有时错过烟花开,举头仰望的是无限的黑暗,心里便无端的生出许多落寞遗憾,暗暗祈祷着下一次能有机会看一次烟花的盛宴。至今,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烟花的清鸣,于我而言,是巨大的诱惑,给我施了神奇的魔法,让我的灵魂也跟着烟花飘起来。那声音宛若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将我的记忆穿成一条流光溢彩的手链,环绕着生命的喜悦。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春节的渴望逐渐淡去,而对烟花的迷恋却与日俱增起来。喜欢把烟花最美的那一瞬间定格在脑海里,然后循着它们的光影一点一点的寻找逝去的光阴里那些细碎的幸福。每一次看到烟花的盛开,我的心里面总是溢满了不可名状的兴奋和激动。我一直相信:烟花是有生命的,否则,它怎么能够承载住我那么多的眷恋与怀念?
世间,往往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短暂,正如白居易所说:好物大都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昙花一现,可算是极致了,烟花更是如此,其中的烟字,本身就象征着它的如烟似梦,宛若一缕轻烟,袅袅婷婷的飞升入空,还没看清就消散的无影无踪,正如来不及许愿的流星,光华划过天际,倏忽一闪便凋零衰败,只留下人们的惋惜留恋。可能,烟花生来就是让人去缅怀回忆的吧。
常常沉醉在它盛放的美丽中,久久不能忘怀,那是一种是人黯然销魂的美,明明知道下一秒等到自己的便是永逝,却还是拼尽全力的去诠释自己。即使,死亡,也不能使之恐惧,这是怎样的决绝,这需要怎样的勇敢和气魄?
见着烟花开,总是恍惚觉得是在看一个人去赴死似的。爱上一个人,恰若爱上一个人,爱到万劫不复,明知面前是刀山火海,再往前去,只不过是怎样的决绝,可是,还是心甘情愿的开呀开,开到荼蘼,开到不能再灿烂……如果爱,就爱的轰轰烈烈。如果开,就开的惊天动地吧。
《佳人曲》里那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佳人——李夫人,因为深爱,宁愿化作烟花一朵,把自己最好的姿态留在他心里,也不要他瞧见自己被病魔折磨的憔悴容颜,这样的爱,让人感慨。
还有千年之前楚军帐中的美人虞姬,拼尽一生力,尽君今日欢,翩跹的剑舞,绵绵情深无限,作着最后的诀别,这一切,只为了报答他的懂得,他的宠爱。
不,不仅仅是爱情,那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的荆轲,选择的不也是一种烟花似的宿命?清楚此去凶多吉少,却仍旧毅然的接过了重任,用性命来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样想来,他该是幸福的。毕竟这世上,知音太少,以至于,许多人穷其一生也遇不到……
穿越了心肠,超越了生死,为着那个呵护自己,欣赏自己的人,纵是最终落成了灰烬,又有何妨?如烟花般华丽转身,充盈着勇气的灼热,短暂的怒放又何尝不是造就了另一种生命的永恒?
烟花,不孤高冷艳,没有梅的曲高和寡,没有莲的清冷艳丽,它有的是一颗滚烫的心,一颗果敢的心。它的绽开,带着历经风尘仍然干净的旁逸出尘,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清新脱俗,优雅的在漆黑的幕布上释放所有的激情,有着些许的凄然,上演着生命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舞蹈,轻盈的舒展开身体,是那样的热烈,又是那样的寂静。假若用一种颜色来代表烟花,那必须是紫色,要那种浅浅淡淡的紫,点缀着丁香一样隐隐的忧郁。《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一般,美得几近不真实,擦肩而过,余下气息的幻觉,有恰到好处的哀愁。因为它是高贵而孤单的,它可以果敢到为了爱不惜粉身碎骨,它可以坚毅到为了情不怕月黑风高,烈火炙烤,正为此它也注定孤独,它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背负着梦想,不顾一切的抵达心中的完美,连寂寞也寂寞的这般风华绝代。
烟花,是节日里最盛大的演出,是一次最精彩的展示。如果没有烟花,节日该是多暗淡;如果没有烟花,世界该是多萧索。就像不曾轰轰烈烈的爱过一个人,就像不曾全心全意的信过一个人,这样的人生,将是多么的单调乏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吧。
现在想来,我爱烟花,不单单爱它的美丽,爱它的喜庆,更是深爱着它的决然,它的气节。
那些散落在流光罅隙里痴痴守望的姿态,凝成岁月里最美的风景,伴着我走过似水的光阴,不仅过去,而且现在,还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