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死后!
是梦吗?确切的说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想象。灯刚灭,活着的我睁着眼睛,泪从眼角不自觉的流淌着,但我却动弹不得,我身体上方裹了一层厚实的玻璃,冰冷的风从裤管衣袖穿透整个身体,我的四周从头到脚围满了亲人,我的父母早已失声顿首双目无神……
那一天,很热闹!我杜绝的一切形式,父母还是用上了,吹啦弹唱、诵经念佛,人生这一遭,既然走了,多少多存留点记忆。
这是他们老一辈的逻辑和行为规准,红白皆喜事,生别离欢多少人。
能理解,是传统更是难以割舍!
我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象?
但我又清晰的记得,被推进医院的那一刻,我的后事是这样交待的:
1、不要做无谓的拯救,享受仅存的时光陪陪你们,任何治疗本属无效无需花费,完整而富有生命尊严的活过就好。
2、好的器官捐献,死后拒绝任何形式的仪式,不发丧不设灵不留照片、骨灰撒湖或海……
我一笔一画的写在纸上,父母泣不成声,似懂非懂答应着,除了难以接受、心痛、哭泣和跪求医生,就只能紧紧抓住我的手颤抖。
不愿残疾着苟延残喘,不愿掉发全身溃烂,瘫痪在床,自己能有多大毅力就走多久,辅助那些治疗只能增添负担,命理如此,顺其自然。
我极力的挣扎,多想,从梦中醒来,那层玻璃里捆绑和摧毁了我所有的能耐,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另一扇门打开,我走了进去,有光、座桥、有条河,有个人,是奈何桥、孟婆汤吗?
我搜索着远古的传说,试图去化解抹掉前世记忆的魔咒,一把刀横在我的眼前,顺势将我双眼割开,取走了什么东西,我却一点不痛。
父母该经历了怎样的心疼和折磨,这在才同意了我的捐赠,这是多么违背他们的认知。
怪自己太残忍,两个白发老人如何能承受,今后该如何生活?曾经,是他们的念想、一切苦难都难不倒他们,是他们的希望、相隔千里仍有记挂,是如今转瞬两隔。
天道好还,曾经用了5年时间,每天祈祷,如果能让他们健康平安,拿我的寿命来抵扣,换取他们5-10年,等有一天能带着他们一起开心快乐的游遍中国、甚至世界……
我想是时候还了!但我没兑现诺言,可怜的几个城市,却还是因为要来为我带小孩才偶尔游览,屈指可数的陪伴时日。
前几日,与父亲畅饮了几杯,母亲准备了一桌菜,蒸的煮的炸的炒的,有我爱吃的蛋、鱼、杂、豆角、排骨、鸡爪……也有些我已经不能入嘴的,她手头忙活着,却时常姜醋蒜味精盐糖混着一锅。
我们父子俩喝的很开心,说起我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在湖里家里多次掉水,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的事,说起我读书不会作业摧残自己的事……以前,我听起来特别反感,今天听,觉得听起来特有趣、有味、可爱!
母亲在一旁抹着泪,卷缩着身体,她是冷吗?还是胃痛?头痛?还是哪不舒服着,这些年这些苦疾一直缠绕着她,我们一起去了几个大医院,访名医名院,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忍受着排队长龙、焦急等待、按医生三言两语的询问后用键盘敲开的单子一笔笔的往柜台扔钱,然后一堆堆药往家里搬、体内送,但好似没能根本解决什么问题。
今天她也乐呵着参与着将往事、丑事、趣事一件件往上堆积,仿佛口才突飞猛进,有着说不完的话,回忆不尽的我儿时的往事。
如果这一刻停留定格在该多好啊!
我从小就在一片大湖面长大,那一片湖一直模模糊糊蕴藏在我的世界,那是快乐的个人舞台,我奔跑在船上,看雁飞过、野鸭成群,清晨听着机帆船嘈杂的轰鸣、鱼贩们激烈的争吵,晚上在一片星光笼罩下,相隔百余米一盏盏孤灯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