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凉西窗,月冷南墙。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夜里一场秋雨浇下,空气中弥漫着的落木萧萧的意味明显重了几层。
廉归抱着他的剑在窗边枯坐了一整宿,眼睁睁看着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这才起身往脸上泼了把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推门走了出去。
今天他还有件大事要做,不能在家耽搁太久。
廉归是个侠客,是能将一柄长剑使的行云流水的那种四海为家的江湖侠客。
人之所以四海为家,是因为心里无牵无挂。一旦他心里有了想要留住的人或事物,什么四海为家浪迹天涯,通通都像是个年少无知的笑话。
廉归不幸,心里就留下了这么个人。
这人名叫常骁,人如其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匹疯马,逮谁踢谁,连他那威名在外的老爹都管不住他。
常家虽不敢说是官宦世家,但祖上三代也都圣眷优渥,在朝供职。所以像常骁这种的,往好听了说叫世家公子,摸着良心说就纯粹是个纨绔子弟。
本来这种人跟廉归实打实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类型,坏就坏在廉归刚到此处的时候,因为实在囊中羞涩,又恰好看到常府在给自家大少爷招侍卫,廉归一路过关斩将成功当选。
于是他每天跟在精力旺盛的常少爷身后给他到处收拾烂摊子,筋疲力尽回去之后看到常骁那张脸又莫名没了脾气。
一段时间后廉归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乱之下一走了之。本想着离他远远的,时间一长就好了,可谁知心底里的感情根本经不得压抑,越压越涨,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廉归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此刻他正站在集市的角落,面前的地上横放了一把剑。夕阳的余晖落在剑鞘上,明晃晃的亮。
黄昏的集市已经没多少人了,廉归经历了从早上的熙熙攘攘到现在的冷冷清清,他已经在这站了一天。
眼看着周围的商贩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收摊回家了,廉归抬头瞧瞧天色,弯腰就想把剑捡起来。
视钱里突然闯进一双靴子。靴子质地不菲,但似乎不太干净,靴尖上还溅了零星的泥点子,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廉归蓦地顿住。
靴子的主人在他头顶气势汹汹地吼:“你跑啊?你有本事再跑啊!你信不信就算你跑到天边我也能给你逮回来!"
廉归直起身子,看着明明比他矮了将近半个头但浑身的气势简直要窜上天的常骁勉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少爷……”
“你给我闭嘴!谁让你喊的?你人都走了还喊什么少爷!“
“我……“
“我什么我!我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吗?这才几天你就敢不听我的话了?“
廉归听着这明显前后矛盾的话,心里明白常骁现在正在气头上,于是识趣地闭了嘴。
常少爷一双几乎能喷火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还没问呢,你躲了我这么久怎么今天就舍得出来了?"
廉归:“卖剑。“
常骁一听这话简直要炸了:“你一个使剑的要卖剑?是不是有人逼的你 I 你说!我看谁敢!"
廉归点头,一脸无奈:“是啊,有人逼我。“
“谁?!“
“少爷啊。”廉归叹了口气,“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常骁急得眼都红了:“廉归!你凭什么赶我!我不回去!你不跟我走我就不回去!你以为我找到你很容易啊?你知不知道……”
“跟你走?”廉归悻然笑道,“我跟你回去,继续给你当侍卫?“
“不当侍卫也可以的!”常骁似乎听不懂好赖话,情急之下脱口道,“你要愿意,大少奶奶也可以给你当的!”
廉归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盯着常骁迅速蹿红的耳朵尖,一时间心里又惊又喜,半晌才斟酌着开了口:“名分倒无妨,只是再怎么说也该我娶你才是…… ”
常骁:???不对啊话题怎么突然变了???
【彩蛋】
常骁:“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卖剑啊?”
廉归:“想攒钱去常府提亲……”
常骁(无奈脸):“……那你知道你那把剑为什么卖不出去吗?”
廉归(惊讶脸):“难道是你……”
常骁:“是我什么是我!我哪有那么闲!你冷着一张脸往那角落里一杵,连我都觉得比起卖剑,你看上去更像个来收保护费的。"
廉归:我好像依稀知道了他们都绕着我走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