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可能是世界上最苍茫的诗歌了。
陈子昂,24岁时举进士,官麟台正字,后升右拾遗,直言敢谏。时武则天当政,信用酷吏,滥杀无辜。他不畏迫害,屡次上书谏诤。由此可知,此乃忧国忧民之人。
陈子昂,在《上蜀川安危事》的奏疏中,他曾经对诸羌的进犯感到忧虑,对蜀川人民“失业”、“逃亡”深表同情,对“官人贪暴”、“侵渔”、“剥夺”百姓的罪恶加以愤慨的指责。由此可知,此乃正义凛然之人。
陈子昂,在著名的《修竹篇序》里,曾经提出了诗歌革新的正面主张: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由此可知,此乃敢于变革之人。
陈子昂,圣历元年因父老解官回乡,不久父死。居丧期间,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加以迫害,冤死狱中。由此可知,此乃命运坎坷之人。
同样,也正因为这些原因,陈子昂,写下了《登幽州台歌》。
当这样一个忧国忧民、正义凌然、敢于革新、命运坎坷的人,登上台楼遥望时,他眼中满是风光,但他却也满眼迷茫。当他前面看不见,后面也看不见的时候,看不见的,不只有求贤若渴的明君赏识,更有抱负远大的政治志向,他一定也迷茫过、悲痛过、疑惑过。这个时代,对他而言,不免有些无言。他身躯在这楼中,思绪却到了宇宙,茫茫天地,永恒不变,但有多少人与事,真正与世长存?
顺理成章,情感达到了巅峰,他用一种非常原始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感——哭泣。在这些泪中,究竟有什么呢?怀才不遇?自身渺小?还是时代所迫?或许,他只是想哭,真正的哭一场,并没有什么原因。毕竟,这样一首诗,是在对天地的思考中诞生的。个人在如此巨大的时空压迫下往往是茫然的,更不要提在当时的情况了。
陈子昂的孤独,不是政治失落,不是触景生情,不是哲学思辨,而是天地。
这无疑是个坚强的人,只在最原始的对自然的敬畏中落泪。
这首诗,并不需要配图,它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悲哀,一个残酷时代的悲哀。无限天地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的容身之处。这个人对此的思考,怎可用图画去概括?它的内涵,怎可一一说明?
时代之悲,天地之悠,情感之至,以精炼之文字剪裁,为此诗。
致陈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