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很佩服能喝酒的人,有时候也很害怕能喝酒的人。那日我在琅环坐上去西昌的公交车,习惯性地坐在末尾靠窗的位置。在礼州站,注意到前面上车处上来了一个一手抱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雪花啤酒的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不知何原因,与司机纠缠了一半天。后来依稀听到司机说“你喝酒醉了,我不拉你,你下去吧……”中年男子对着司机指指点点,“你等着,我要告你,我要把你发到微信上去……”说着摇摇晃晃地拿出一个手机就要拍照。司机说:“你发到微信上有什么用,你要把车牌号记着,去该去的地方告我……”两人在车内吵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醉酒的中年男子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下车去了,结果走下车后他走到公交车的前面,两手张开用排山倒海之势挡住了公交车。司机火冒三丈,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开动车子。乘客们紧张了起来,赶紧七嘴八舌地劝司机。“打110吧,送警察局……”“师傅,别冲动啊,出了事你不划算……”“怎么有这样的人啊……”后来,有好几个人把中年男子硬拉到了旁边,我不禁捏了一把汗。末了,司机说道:“什么人啊,这些凉山人真是……”可能他忘记了他也是凉山人,或者说此时此刻他也生活在凉山这片土地上吧。
那天去新华书店买书路过月城广场。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约莫十一二岁卖烧土豆的小男孩映入眼帘。他衣衫褴褛,坐在一个小木板凳上,他的前面摆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烧着好些土豆,两手戴着白色手套,一手拿着一个土豆,一手拿着个类似刷子的东西认真的刷着土豆上烧黑了的地方。认真生活的样子真美。
坐车也是一件挺累的事情。那日忙着处理某些事情一个人来来回回坐了好几趟车,到下午四点要往回赶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偏偏那天太阳老大,炙热地烘烤着大地,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烧焦了的味道。那个地方是第一次去,那段路程只有无人售票的公交车。站在站台等公交车,摸摸口袋发现没有零钱坐车了,于是去了旁边的一个小店买了个面包,想找点零钱的意思。结果卖东西的叔叔找钱的时候也给的是整的,我说:“叔叔,你看你手上有那么多一元一元的,麻烦你找点零钱给我吧,我要坐车。”叔叔看了看手里那沓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零钱,坚定地说:“不行啊,有是有,可是我要做生意,我需要零钱……”好吧,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手里的零钱恋恋不舍地拿着买的面包离开。可是一转身便望见不远处我要等的公交车向我开来了,我无计可施,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意思向旁边的跑三轮车的叔叔求助,我说:“叔叔,你可不可以找点零钱给我,我做公交没零钱了……”叔叔二话不说便从裤包里拿出一些钱,找了一些给我,我感激不尽,连声说谢谢,叔叔有些不好意思,说着没事没事,我把刚刚买的面包送给了他,他硬是不肯拿,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把面包硬塞给了他,然后赶紧坐上车走了。
那个星期天,去农行给爷爷奶奶取养老金。一如既往,人们摩肩接踵,两边的自助取款机都排上了长队,我也只能加入排队的队伍。突然,一位大概年过花甲的皮肤黝黑的老奶奶闯入另一边的队伍。她挤到了前面,目光绕过正在取钱的人的身体,努力的想要看些什么。旁边那些西装革履的,踩着锃亮锃亮高跟鞋的化着精致的妆容的人诚惶诚恐,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老人,前面正在取钱的人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老人,叨叨叨对着老人说了几句话,赶紧用手挡住了输密码的键盘,唯恐老人抢了她的钱跑掉。那么多人却没人问老人有什么需求。作为一个彝族人,看到这样的处境当然不能熟视无睹,袖手旁观。我走到老人的身边,把她拉出来,用彝语问到:“阿玛,有什么我能帮助您吗?”阿玛有些颤抖,可能是刚才被满嘴普通话的漂亮的女子的言语吓到了吧,说:“我的养老金有一段时间没来取了,以前都是我的子女们帮我取的,但是现在他们都出去打工去了,我又不识字,不知道怎么操作那个机器,刚刚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取的……”我说“阿玛,你要是能信得过我,我们现在就去排队,一会儿你把密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看一下。”阿玛很高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在问密码的时候,她在我的旁边说的很大声,丝毫不在意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我说“阿玛,为了安全,您小声告诉我就好了。”阿玛笑了笑,说那些不存在。我把她卡里的五百元都取了出来交到她手上,并嘱咐她要把钱放好,不要弄丢了,因为五百元对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对我也是。她问我姓什么,我说我姓阿苏,她很兴奋地说她也是,然后从五百元里抽出一百元,说是一定要给我,要谢谢我帮她的忙。当然,我不能要。于是我们俩在农行门口拉拉扯扯了好久。
高三的时候,有个周末忘记了什么原因一个人留校。那天早晨,有些饥肠辘辘,于是起床洗漱完后便来到了学校外的一家小吃店。店主是一对大概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我点了一份蛋炒饭。待到店主奶奶把炒饭放在我的面前时,我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选择这家店。这份炒饭与以往的怎么看都有些特别。首先很黑,其次感觉油腻可鉴。老奶奶把炒饭放在我面前,微笑着说"我特意给你多炒了一些饭,看着你很饿的样子,如果不够吃的话告诉我,我再给你加一些,学生至少要吃饱饭,要不然怎么好好学习呢!"然后她给我打了一份白菜汤,又给我拿了一份炒豆芽,说这是刚刚他们炒来吃的 ,要拿给我分享一下。这种待遇第一次有,多多少少有些惊讶。我迫不及待开动了,哇,这炒饭可真咸,也很油腻,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面吃到这么的。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一直很和我交流,问我他们的手艺怎么样,问我家里面有几个兄弟姊妹,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说父母很不容易……中途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再加些饭,你碗炒饭咸的难以入胃,但是那天我把那份份量大大的炒饭光盘了,而且现在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