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有些惊恐地看着女儿,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对女儿说些什么,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有些哽咽地说:“予惠……先跟妈妈回家好吗?”
任予惠没有回答,她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眼泪化成巨浪,一点点地将她淹没。
“予……予惠,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吓妈妈!”王莉带着祈求的口吻说道。她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女儿。一直以来,女儿都是安安静静乖巧懂事的,从不给家里添任何麻烦,就连生病了也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突然发现女儿从来就没有亲近过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她被这一发现吓住了,“怎么会?怎么会?……”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任予惠看着妈妈,隐约可见皱纹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此时的她已停止了哭泣,她无比平静地望着母亲,像是要把母亲此刻的容貌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只是几分钟而已,但任予惠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慢慢地挽起自己的衣袖,在昏暗的路灯下,可以看见一条条刀划的伤疤像扭曲丑陋的虫子爬在任予惠的手臂上,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丝丝的红。
看着女儿布满伤疤的手臂,王莉说不出一句话,那一条条伤疤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泪决堤似的一颗一颗滴在女儿的手臂上,滴在女儿的伤疤上。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将女儿手臂上的伤疤洗净、抹平,可为什么那些伤疤会越来越刺眼?就像一刀一刀刻在了她的眼里,刻在了她的心上。她很想问女儿:“疼吗?”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散步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对母女,或是好奇,或是怜悯,人们肆意地揣度着发生在这对母女身上的种种不幸。可又有谁能真正的体会到哭泣者泪水里的悲伤,又哪能明白沉默者内心的绝望呢?
周围的一切像快镜头似的闪过,任予惠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就连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着她也不太确定。恍恍惚惚,忽而现实,忽而梦境。自己的绝望,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冷漠,画面一幅一幅的在脑海里转换,压抑的,痛苦的,恐惧的,绝望的……一阵风吹来,任予惠觉得无比的冷,好像风里是带着冰渣子的,要将她整个人,连同血液也一起冻住,可四月末的风不应该是温暖的吗?任予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也让她回过神来,她抽回被母亲紧握着的手,放下衣袖,对流泪不止的母亲说:“回去吧。”
望着满地的狼藉,任飞的耳边一遍遍地传来女儿的话——“是的,我就是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的!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家,简直就是一个地狱,而你就是那个恶魔。”这句话就像是一根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他的心上,闷闷的。点燃一根烟,一口一口狠狠地抽着。“她们怎么还不回来?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在心里担忧着。楼梯口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她们回来了吗?”任飞觉得自己也快疯了。门口终于出现了两个身影,任飞暗暗地松了口气,女儿和妻子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女儿一脸平静,平静的让他觉得有些瘆人,妻子则是满脸的泪,看得他更是烦躁。
任予惠只淡淡地看了父亲一眼就径直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咔哒!房门锁上了,也把她的心锁上了。“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从来就只有你!家?它从来就不属于你。”任予惠在心里对自己说。
王莉看着女儿紧闭着的房门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再一次痛哭起来。任飞看着妻子哭,心里的烦躁又加深了一份,他烦躁地踢翻一把椅子,对妻子吼道:“你他妈的哭什么!”王莉抬头看着这个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丈夫,她第一次对他如此的失望,以前不管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何与她争吵,她还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的,为了女儿她选择忍,只是她真的选择对了吗?王莉看着丈夫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们把女儿毁掉了!”
任飞楞楞地看着妻子,他不知道女儿到底发什么,他只知道女儿恨他,妻子也恨他,“原来我真的是一个恶魔”,他又想起了女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