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了一篇关于岳云鹏的文章,标题是这么写的:凭什么你伤害我,我还要感激你。
想起我初中的班主任,是教数学的。愚钝如我,却莫名其妙的被分到了学霸如云的重点班。
于是几乎是噩梦的开始,始终跟不上的学习,看起来永远像火星文一样的公式。很凶很严厉的班主任,如履薄冰不怎么受待见的我。
那个年代体罚之风盛行,家长默许,学生们逆来顺受习以为常。班主任常常发起火来把班上顽皮的男孩子一脚从第一排踹到最后一排,又拿着书一次次重重的打在脸上。有的男孩当时就被打的痛哭流涕,流血也并不罕见。也有的倔强,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却无奈幼小无力反抗对方的强大,只能梗着脖子咬着牙努力憋住就要喷出来的眼泪。
那时的我们太小,世界也太小。老师的表情就是我们天空的晴雨表,他笑的时候阴天都晴了。他阴起脸来,呼吸都害怕错了节奏。他晴雨不定,我们诚惶诚恐。
初二的一天,他站在我座位的旁边,打了一个有些叛逆不羁的女生。那女生逆反的仰着头,用眼神表达着她的不满。可书还是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脸上,一下下的打光了一个女孩子所有的尊严。我眼看着她的眼神暗了下去,空洞的可怕。一连几天,我都惊魂不定的在梦里醒来。压抑,难以想象的压抑,在不堪承受的年纪。
我转学后才知道那姑娘辍了学,在商场里做了售货员。
那天我还在想,要是当时的老师,能用另一种态度对她,她的人生是否有机会有更好的一种可能。
那时的我,还是个挺内向的小孩。仍在懵懂,却意外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所谓的表白。那男孩高我一个年级,是他们班的体委。两个班的体育课巧合的重叠在一个时间,不大的操场上,一前一后的在跑着圈。毫无防备的是,对方班里的男孩子们突然集体起哄般的喊起了我的名字,肆无忌惮的。
很难形容那时惊涛骇浪般的心情,惊慌的抬头看向班主任办公室的窗口,并不意外的看到他阴沉的脸。
心跳漏了一拍,下课后毫无悬念的被谈话,一种赴死的心情。
倒没有对我使用暴力,但敏感如我,几句意味深长的讽刺,在脆弱的青春期里已具备足够的杀伤力。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来说,老师不喜欢你,真的是天大的事情。
从此,本来就偏科严重,成绩糟糕的我,就被冠了标签。做什么都是错,所有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被放大。于是我越紧张越是错,越是做错就越是紧张,恶性循环到无解。连忘记带一本书,都能成为请家长的理由。
他阴着脸对我爸说,快把她领回去吧,书都不知道带,这样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别浪费时间了。
尽管我知道他只是在吓我,但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致命的。毕竟辍学这个词在那个年代听起来实在太严重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是自尊难以承受之重。
有好多个瞬间我都想从窗口一跃而下一了百了,好像很渴望一种解脱,来摆脱这没完没了的压抑。
意外的是,在老师不阴不阳的几番数落之后,我爸像是了解了我失魂的心绪。从容的跟老师说,老师你别为孩子操心,我们孩子不准备考大学。你别说初中,大学的数学辅导都没有问题,孩子我自己也能教。但是九年义务教育,孩子交给你们学校了,老师就应该负责。学的好学不好是孩子的事,但你没有权利说不让她上学了。孩子还小,说话没必要这么过激。
老师陷入尴尬,想来这也是他未曾料想过的场面。我在那一刻突然深刻的理解了家人的意义。我从未告诉过我爸,那件事情带给我一生的力量都是难以估量的。
最终,我爸还是担心老师会为难我,费尽周折给我转了学。而这也是他为我操心的最后一件事,直到现在我都为他没有看到更好的我而懊恼不已。
而那个转折,似乎是我人生的分界点。新的环境,新的老师,新的朋友,新的一切。我开始变的开朗,我开始被人欣赏,我开始变的不一样。尽管成长依然跌跌撞撞,但我似乎有了盔甲,越来越勇敢。
转学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老师。
直到前段时间初中的同学们在微信拉了一个群,我发现他也在里面。原以为早就释怀了的我,真的无法坦然的给他一句问候。显然他的得意门生得到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记忆,那份对好学生区别对待的偏爱,用羡慕这个词实在不太恰当,但那份难以名状的失落和委屈,只有自己能体会。兜兜转转再回到那个圈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自卑,陷入很深的无力感里。剥开旧伤疤,看到那个不太乖的小孩,在那个从未被偏爱过的世界里,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伤痕累累。就像题头提到的那篇文章里说的,这种伤害,对一个未成年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伤口在心,夜夜隐痛。
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这一声老师,真的并不是谁都能配得起。
匆匆数年过去,而后所有幸运的遇见,完成了我性格的重塑,发自内心的感恩。
世界变的很大很大,我成为了今天的我。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那样无助的乌云密布,就不会懂这是怎样的一种庆幸。
成长如此不易,希望以后的我比小时候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