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日 星期日 多云
在陕西青木川这个地方,潮湿多雨。山间总是云雾缭绕,雨也下个不停。
清晨,雨中的古镇行人稀少,十分安静。早餐店铺也冷冷清清。昨夜的游人,可能都在梦中还未苏醒。
从住宿的酒吧街出来右转,有一家卖豆浆油条的小店,打理店铺的是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我去的时候,奶奶正把一块面片切成两条,上下叠合后稍加拉长,丢入油锅。面片就慢慢膨胀,变成了金黄的油条。爷爷则在电磁炉上,为自己的早餐煮着一碗面条。
“坐(昨)嘛!”奶奶亲切地招呼着,说着好听的四川话。
“豆浆有吗?”
“有(又)!”
“豆腐脑呢?”
“有(又)!”
“好的!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一个鸡蛋。”
“要得!”
奶奶一面喃喃地回答,一面继续从从容容地切面片,炸油条。
我坐下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老两口仍旧做着手头上的事,没有为我这个店里唯一的客人服务的意思。
我想,他们不给我准备饭点,是不是该先付钱才对?于是上前递上早餐钱。爷爷奶奶见了,齐声说:“吃了嘛!吃了嘛!” 意思是吃后再给钱。
我只得又坐下安心等待。又过去五分钟,奶奶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招呼我。估计经过这会儿的工作,油条储存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她的标准。
“豆腐脑吃甜的、咸的,还是麻辣的?”
我一听都懵了,在陕西,我却吃着四川的早餐,然而竟然还有麻辣豆腐脑!
“吃甜的!”
因为马上要在车上度过10多个小时,且走的都是山路,我得保证肠胃处于最佳状态,所以点了自己最适宜的口味。
奶奶点了头,从一个大电饭煲里舀出两勺豆脑。我想着接着该加糖吧。但是奶奶却在乳白的豆脑上铺了一层葱花,又加两勺榨菜丁,最后淋上两勺红油,端到我面前。
我知道,她耳朵不好使,听错了。这分明是一碗咸豆脑。但也许老人觉得单调的甜豆脑不能展现她的手艺。
看着层次丰富,个性独特的豆腐脑,忍不住的好奇心让我跃跃欲试。我忘掉了自己的加糖豆腐脑,甚至想再来一碗麻辣的试试。吃不吃倒不重要,研究一下搭配也是可以的。
然而,面前的这一碗对我都是一种考验。在奶奶的注视下,我努力吃着,尽力让自己的口舌和大脑适应着这种新鲜感。
两位老人说,他们世代居此,经营的店铺就是自己的房产。他们虽是陕西汉中人,却经常到四川广元去上街。汉中太远,广元近些,但路不算好走。关于这一点,我表示深有体会。
青木川这个地方,是陕川甘三省交界之地。虽行政划分为陕西所有,实际的地理位置却深入四川。这里的地形地貌,老居民的生活方式,以及语言文化均多类巴蜀。
我问老人,古镇里什么时候人最多?
“过节嘛!五一,十一,清明,端午,人多得跟城里一样走不动嘛!”
这是可以想象的。我只是有一个疑问:以两位老人的慢节奏,怎么应付满街浮躁的游人?
我还想知道,老人年轻时这个古镇的面貌。以两位老人的年龄推算,那些老房子的变迁,他们应该都亲眼所见。只是这种回忆,需要时间,更需要心境。
我的胃口终于败给了意志,吃下了大半碗榨菜葱花红油豆腐脑,也算给了爷爷奶奶一个交代。
在这样的老人面前,我应该让他们为自己的手艺自豪。对他们的作品浅尝辄止,是一种不敬。
顺便把一个鸡蛋,两段油条打包。面对这样的老人,朴素简单,勤俭节约是最好的状态。
我带着一份青木川吃残的早点,离开了这个古镇。雨依然下着,镇口没有行人。前方的路口,仿佛是桃花源的出口。这一走,此生也许不复再来。
我只能在下一段旅程,在别处,开始寻找另一片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