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了,妈妈经常打电话过来问:“月子里用帮忙吗?”
“不用啦,妈,我看您那会儿照顾我嫂子坐月子,也没太多事,您就省省心吧,我和婆婆还搞不定一个孩子吗?”
妈妈还是不放心,欲言又止,说了些注意事项就挂了电话。
眼看快要生了,我依然悠哉悠哉的做着辣妈梦,想象着有孩子之后,如何规划自己的生活,有了孩子,家里一定很欢乐吧!该会多有趣。可是那天真来的时候,我彻底傻了。
当我被推出手术室,看到孩子不停地哭的那一刻,我最最想的竟然是妈妈。
因为我动不了,因为浑身的疼痛和乏力,再夹杂着病房里的嘈杂和孩子们的哭闹,我彻底崩溃了。
我想逃离这里,想回到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想大声嚷,可我没有力气,我想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我根本睡不着。我一边输液,一边还要把孩子抱过来吃奶,她使劲地吮吸着,每吸一口,我竟揪心地疼。谁也没告诉过我,孩子吃奶,竟也会让自己这样的疼。
她一吸,我的子宫就时不时地收缩,伴随着伤口的剧烈疼痛,我再也想不出孩子一丝的美好。我更想妈妈了,为什么妈妈没有告诉过我,生孩子会这么疼,孩子吃奶会这么疼,为什么妈妈没有告诉过我,孩子会那么频繁地哭,那么频繁地吃喝拉,竟耗上一家好几口人的精力还搞不定。
我明明只看见过妈妈照顾孩子时毫不费力,我明明只听妈妈说过,月子里的孩子就是吃饱了睡觉。可我的孩子为什么不是这样?
第一个夜晚,我想倒头睡下,可是却没有一丝的困意。一家人手忙脚乱,孩子还是哭个不停,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别的孩子又开始哭闹不已。当天晚上我就排气了,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这一刻,我又想妈妈了,我想妈妈做的饭,想喝家乡的疙瘩汤。拖着虚弱的身体,只能喝几口稀稀的小米汤,可是肚子依然很饿,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不,是我又想妈妈了,想吃妈妈做的饭。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真想立马收回跟妈妈说过的话,让她立刻来到我的身边。
我听着医院的嘈杂声,老公也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他在走廊里跟别的新晋爸爸们聊天,抽烟,吃泡面,时不时过来看看我的液输完没有,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我又开始想妈妈了,要是妈妈在,我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因为她总是会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笨笨的,手脚一点不麻利,干什么事总喜欢一拖再拖。妈妈总会告诉我一些简单的方法,教我怎么扫地能扫得更干净,怎么叠衣服会更整齐,怎么做疙瘩汤会更好喝,怎么擀面条会更劲道......唯独没有教我,孩子生出来会遇到怎样的状况,我怎么做才会更轻松。
到现在我才知道,哪有什么捷径,哪有什么简便易行的方法,当妈,本就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差事。
我依然睡不着,要是妈妈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身体的疼痛加上精神的压力,夹杂着病房里产妇的呻吟和婴儿的啼哭,我想到的除了逃离还是逃离。
老公走过来,担心地看着我,跟我商量着,要不把你妈妈请过来吧?
她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我二话没说,点点头,你赶紧去打电话吧。
第二天下午,催奶师在给我催奶,我疼的直掉眼泪,乳房胀得难受,本以为孩子有奶吃了,可是乳腺不通,奶全都堆积在里面,出不来。
我一边忍着,一边偷偷地掉着眼泪。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是妈妈,她担心地看着我,眉头紧皱,我高兴地忘记了疼痛,想给妈妈一个笑脸,可是,眼泪就像快要决堤的大坝一样,哗哗地全都流了出来。
妈妈终于来了,妈妈总算来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停地流着,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疼痛,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好的良药能够治疗这种疼痛。
妈妈来了,她默默地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自己的女儿竟如此受罪。从前一晚接到电话,到现在站到我的面前,她从没有停下过一刻的担忧。
本来不愿意让妈妈这样,因为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因为有时候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还要拖着不太利索的身体,来照顾我们。
她说,“只要我还能动,我都会尽力去帮你们的。”
这一刻, 我终于明白,妈妈,原来就是这么爱我们的,她的爱,总是顷其所有,默默付出。从没听她说过这种艰辛到底有多苦。可是当我亲身经历当妈的这一切时,才总算明白,妈妈,这个名字,到底承受了多少艰难和痛苦。
我终于安心了,终于放松了,第二天输完液就出院了,在妈妈的照顾下,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有妈妈在,整个月子过的倒还轻松快乐。
因为,有妈妈在,她会告诉我怎么给孩子换尿布,怎么给孩子穿衣服,怎么给孩子喂奶,怎么晒太阳。夜里孩子哭,她总是先抱一会,让我缓一缓再喂奶。我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最爱吃的手擀面和疙瘩汤,每天吃都不腻。
因为,那是妈妈做的饭,因为我知道,过了月子,可能又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
其实,也并不全是因为饭,而是因为妈妈在,我就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