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熊猫
丙申年秋于玉山
归湘
天低路细,若水为妻,秋色向南,途生过半
又是靠窗的夜色,光影斑驳,似许多次睡梦中铁轨撞击的声音,依稀轻掠心处,眼及的还是奔跑的凉薄暮色. 浙赣线多山,诸如秋色藏集,似深山深水的螺蛳淡味,又似衢州鸭头辣的热烈.不教人寡然无味的路途.当年修沪昆线深枕历史的琐碎隐裨,自是带许多的悲欢与离奇,人言可论的即在这车档处的烟雾缭绕,估摸有知的确是轨下枕木。我再一次在去昆明的这条路上,上次春末夏初的时节回湘,田里的秧苗还未插下,现接眼,应是一片金黄. 车停杭州东时,想起四年前在西子畔沿途风景堪花事轻浮,谎话香艳,言笑自己浮生半日般的水中捞月,一遍又一遍经过曾昔惊鸿。
此前离沪的一夕风雨渐弱,个别风雨,曾于人间,遇见齐鲁平原上,倘真有半亩荷花如隔世的打坐,只是像极了当年我与大黄喝酒的彭地,大雪齐膝,处而阑珊,北地夜半掌灯,中原青青的一线,恍然赵家官渡的截滂。其实城深,人间草木. 断然有了情感. 没在微山湖畔听曲胡扬,却细究在宁波岛上的叶落桃花. 况如夜读顾村言《人间有味》马未都《茶当酒集》,皆纠于人世间的况味,精于物抑或食,谓风物. 似妹尾河童《窥视印度》,川端康成及湖畔诗人的旅记行散辑诗,言谓景间.
在赣线想到了三湘,自然不是桃源的桃花源,湘资临澧,常德人牛肉粉汤中一抹红艳澄澈。岳阳楼头鱼跳三寸舌味,长沙满哥必言鲜赛黄鸭叫,从文笔下湘西的边渡,月色和雪色之间,沅醴上摆渡的第三种绝色,南山下的禅法光华,开枝散叶的广渡普生. 恰恰湘地在此物此况味最为令人相思,少年时喜八大山人的鸟,白石翁的浮生虾戏,后而明了东坡,从文之类心性天然,豁而广茂。听雨客舟抑或僧庐畔的年纪,自然知寡酒亦可作陪孤途,对大川大江,大路熙攘,然有虾尾螺蛳大火收汁,亦更佳,或言黄牛肉,嗬,老饕食之皆赞绝. 三湘处味重油取鲜,大小食档喜附红椒豆豉姜丝,收味压轴必然腊,小野之味,抑或廉物淡谷花式取巧,腊味合蒸,姊妹丸子,糖油粑粑,米粉,一切都极易取材,无复难之材. 食既如此,人亦然,藏巧于朴,性格刚烈勇进,谓蛮. 大抵都是南疆朝天红椒般的烈焯之蛮. 笑言的都是深山幽谷中的天性浪漫,诸如杜鹃花开的峭谷,自由沉醉,漫山遍野的夺目.
归湘,不似春归了秭归陵,老死了建康城. 声声念想,涉江而过,芙蓉千朵,诗亦简单, 前途漫漫,也不知资澧的水挂枝何湾,那桃花汛来的时候,鲫鲤跳往哪一方的龙门,北往的洞庭,声断的雪峰衡麓,一鼓渔阳。只是如余光中先生在台湾写下,千伞万伞,何处才是故乡。大约离开的都是雨季,南去的秋色渐迷濛脚下的路途. 心中总归会念起湖境之南.
与君淡饮的还是这杯深夜,下一站,我们拉萨再见.
2016年10月. 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