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是如何再次遇到周小姐的呢?
南京,是我从小到大都想去的古老城市。我告诉过周小姐,毕业后我一定会去那里,也会挑选一个明媚的日子,坐上绿皮火车,穿着我热爱的浅色棉布长裙,白色鞋子,拿着我的胶片机,再背上我的帆布包,长发被随意扎成低马尾,就靠着火车的玻璃窗,看着金色的麦浪,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峰,或者还有一片周小姐最爱的海。然而那趟绿皮火车早已停开,九年时间,我也没能去过南京,至于周小姐,更不曾有过消息。
我没想到,周小姐再次出现是在九年后的南京。在这之前我是已然忘却了她的,想念,从每天的24个小时,到每天的10个小时,一直到九年后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只晓得她胖胖的白白的,笑起来眼睛都看不到。谁也不曾预料到,那样在意的一个女孩子,也会从心底慢慢走出去。
是一个夜里,晚风不燥,月光也朦胧得刚刚好,我照旧点燃一根烟,在办公室里修着前一天助手送来的照片,我总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很是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就这么疑惑揣测地过了半个多月。
其实这个时候我在南京已居住了三个月,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要令人惊喜太多,三个月里,我试着去寻找那个十多年前在田反书中看到的酒吧,很幸运,酒吧还在,只是换了老板,我会在空闲时候,去点上一杯最爱的酒,听着台上女孩弹奏吉他。
那天下午,我仍然在办公室喝东西,修图,觉得有些倦了,揉揉眼睛抬头,走进来一个女孩,有很干练的短发,清清瘦瘦的,穿着很衬身材的连衣裙,个子小小的,很是清秀。我认出来了,她就是我一个星期前修的照片上的女孩,她先是一怔,然后,我伸出手,彼此互相问候,我去给她取照片她看着我移不开视线,当我把已经装裱好的照片递给她时,她说,九年,你一点都没变。
认出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再容易不过,但前提是她的模样毫无变化。周小姐,没有照片册上的客户名,我大抵是认不出了,谁也没想到,她一直在南京。九年,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也来到了我梦中的南京。而她,周小姐,却美得让我有些仓皇失措,她不再是那个在我阴影里觉得自卑的小女孩。
九年前的一幕幕就这样突然从某个地方窜出来,从未消失过,虽然想不起,不代表她不在我心里,情感如同当初那般泛滥,如果那个时候是因为世俗舆论而使我缺乏勇气,如今呢,我不敢想。
谁说来到南京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呢,学生时代我不止一次告诉她这个地方有多好有多浪漫,有多让人流连忘返,只要来了这个地方我们都会忘了自己是应当思归的游子。但是时间就像轮子一直向前滚动,我们挡不住,那些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想象都被现实所碾压,直到被风吹散。没有一遍遍去想着周小姐,是我的过错。我很自私,权衡之下选择了所谓让我大展宏图的理想,现在想来,两者又有什么冲突呢,周小姐,她不该被牺牲啊 。在情感面前,理想有多伟大?而对于理想来说,儿女私情就显得无足轻重让人难堪吗?
我对着周小姐笑了,像是寻回了遗弃多年的珍宝,她抱住我,她身上还是熟悉的香味,总是从我身旁经过会弥散在教室里,操场上的好闻气味。这迟来的拥抱显得我多么渺小,沉浸在深海多年,今日抬头终于见到温暖的曙光,周小姐是记忆中最美的大海,海靠近我,我的眼眶都湿了。我没有带她去看过海,但是如今我好像看到了蔚蓝的大海,她凝视着灰暗中的我,一直到我从睡梦中醒来。
她告诉我,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寻找我,现在的我让她很满意,真的成为了一名很出色的摄影师,杂志上都是我的作品,我反复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如今她,周小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想,我会放下一切,带着她向南方去,向有海的地方去,向着有落日余晖的沙滩跑去,我们倾听那海潮的歌谣,在层层海潮里拥抱,亲吻,吻干泪水,吻尽思念,还会给她拍摄美丽的照片。我们穿上柔软的棉布裙子,头发被风吹起,在落日染红的地方舞蹈,把理智都抛却,就在这一刻,我们是相爱的。
你现在猜,我是在哪里遇到周小姐的,嗯,在梦里的南京。
金浩森说,人山人海,你不必记得我。
但是,周小姐,
人山人海,希望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