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不不不不不热
上一章:《三两镇的最后一个拾荒者2》
01
老王扔下了小车,疾行了几步,走到了志强的车前,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凑上身去,想要握志强的手,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脏兮兮的破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老王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倒是志强笑着走了上来,主动抱了抱老王,轻轻地拍了拍老王的背。
老王愣住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开门,直把志强往家里让。
“来,强子,我们进屋说!”老王边走边说。
旁边的司机小李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志强。暗自嘀咕:领导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爱干净,见不得一点尘土,今天倒好,竟然主动抱上了这个老头子。
一进门便看着满院的荒芜,垃圾纸屑随风飘扬,又抬头看着老王越来越佝偻的背,头发也开始花白了,一瞬间志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才短短几年啊,这里的变化真是很大呀!”志强坐在沙发上,开口感叹道。
“是啊,强子,你这走了也有八年了吧,叔听说你现在在外面发展不错啊。”
“哪里的话,叔。这些年在外面啊,我一直挂念着咱三两镇这些老朋友,尤其是您。这不,我一有空就回来看您了。”
老王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了下去。
“你看我这脑子,怎么能光让你坐着呢。强子,等着哈,叔给你倒水去。”
“叔,您别忙了,我不渴,我们坐着聊聊天就好了。”
“这怎么行呢,等着,叔这有好茶。年儿老大给买的,咱泡着喝,尝尝。”
老王来到了厨房里,从柜子上取下那盒龙井,抓了一把茶叶出来,放在茶壶里。
伸手提壶倒水,一下子把壶提的老高,然后才发现,壶里根本没水,空的......
是啊,好多天都没烧水了。一下子,老王不知所措的尴尬着,叹了口气。
02
“叔啊,要不要我帮忙呀?”好久不见老王出来,志强皱了下眉头,冲着厨房喊道。
老王悻悻地走了出来,尴尬的笑笑:“叔年纪大了,忘记把茶叶隔哪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强,你看你这专程来看叔了......却没有什么东西可招待你。”
“叔,你和我还客气啊。快坐下,咱俩唠唠嗑。”
老王顺势坐了下来。
“叔,你最近还好吧,身体还硬朗吧?”
“挺好的,叔这身子骨啊,硬着呢,一下子倒不下。你呢,志强,这几年在外面过的也不错吧?”
“叔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我呀,就那样,承蒙王叔挂念。”
“那就好,那就好,叔当年就觉得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人啊,不能忘本啊。你说是不,志强?”
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缓缓开口。
“叔,我就长话短说吧。其实,这次我来呢,是想和你说一下三两镇改建工厂的事。”
“您也知道,咱三两镇呢,近些年大不如从前了,早已人走茶凉。所以我打算,在这儿建个化工厂,让乡亲们都有一份得体的工作,钱包鼓起来,屋子大起来,车子开起来。”
老王的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眉头紧锁,像是衣服里爬了一只虫子,不停的摩擦着双手,坐立不安。
志强依旧滔滔不绝,老王却听的心不在焉。
“我呀,毕竟是咱三两镇养大的,不忍心看着它一点一点衰落下去啊。所以,这次回来和大家商量商量改造三两镇这事,怎么样,我这主意怎么样吧,王叔?”
“叔,叔......想啥呢?”
志强连叫了两声,老王才回过神。
“让三两镇发展是好事,可是建这化工厂,是不是会有污染啊强?”
“哎,王叔,这你就错了,你不能用老眼光看待事物啊。如今的科学技术很先进的,污染都可以及时处理掉,别担心嘛。”
“到时候啊,我让您做副厂长怎么样?您以后啊,可要享福了!咱三两镇啊,不出五年,又是一幅新面貌了。”
志强得意洋洋,摸着自己的小肚腩,眯着眼睛畅想道。
老王知道,这市长定下来的事,是改不了的。说是来和自己商量,不过是,走个过场。
“叔,那今天就这样,您先忙着,我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看望您哈。”志强说罢,站起身来离开了。
老王望着曾经并肩的朋友,兄弟,知己,心里五味杂陈。
03
虽是深秋时节,可这三两镇的人们躁动不安,留下来的老少妇人们每天像是赶集似的聚在一起,说东道西,眼里闪着憧憬的光芒。
“你说,这厂子要是开了,我是不是也能在里面上班啊?想不到,当了一辈子农民,如今还能当一回工人呢。”桃花满脸的陶醉。
“瞧把你美的,我看啊,你最多就是厂里的一个清洁工。”大嘴婆不屑地说道,瞥了桃花一眼。
“清洁工我也愿意,总比我在田里风吹日晒强吧。”桃花抿了抿嘴唇说道,晒得黝黑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光。
天空的云被风吹的散乱,像是满城的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老王这心却怎么也安不下来,心中反复翻滚着这口刚下肚的酒,越来越滚烫,像是开水般滚烫。他喉中像是卡着一口痰,吐不掉,也咽不下。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带了一摞纸钱,几只水果,来到了埋葬老伴的荒山上。
老王在坟头点起了纸钱,一阵浓烟弥漫,呛的老王咳了一声,再看时,纸钱被风吹的乱飞。
老王噙着眼泪,双手颤抖着,一下子跪了下来。
“老伴啊,我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马上冬天了,你那里冷吗?”
老王把水果拿了出来,仔细看时,这坟头竟然密密麻麻长了很多杂草,只不过,现在都枯了,就不那么明显了。
老王拨开那些杂草,把水果一只只摆在了坟头上,像是摆放一件件艺术品一样认真。
“你跟了我老王命苦啊,一辈子都没享过什么福,年轻时候一直在田地干活,终于盼到儿女们一个个都嫁娶了,你却先走了……”老王哽咽着,心里一阵阵苦涩。
停了好久,直到风把剩余的纸钱吹的全烧过了,老王又缓缓开口。
“老伴啊,你还记得志强吗?就那个以前常来咱家蹭饭吃的小伙。他呀,如今出息了,要在这三两镇搞大动静呢,说是要建化工厂造福三两镇。”
“可其实谁不知道呀,他就是为了往上爬,哎,可一旦这化工厂建了,危害可就大了呀。我虽没什么文化,这点还是知道的,这违背自然的事呀,总是不好。”
“老伴啊,你说你这走了也不得安宁啊,本来在这山清水秀的高山上安安静静,现在却要受这废气污染之苦。我没用啊,我没用啊……”
老王越说越痛苦,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坟头上,肩胛剧烈的颤动着。
天越来越黑了,月亮爬上了山头,山上清冷难耐,四周一片寂静,偶尔几声“咕、咕”的鸟啼传遍山野。
老王慢慢起身,留了一行清泪,两行脚印,蹒跚着离去,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