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跟堂姐一起回了趟老家。清明时侯的雨早已在老树新抽的枝条上消失了踪迹,榆钱落地,老枝上长满了嫩叶,槐花只剩下枝头残留的一丝眷恋,留下了几朵残香。春色已深,深春处已有了夏的气息。
到家后,跟奶奶聊着天,心却早已飞到了碧绿的麦田里。叫上堂姐,陪着奶奶在田间的小路上散着步,奶奶八十多了,身体还很硬朗,拐杖都被她仍在了墙角,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有风吹来,麦田里飘来一阵阵的清香。
刚过五一,有些麦穗的青芒中已经略有些微黄,再过一个月,麦子就熟了,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也是村里人最忙碌的一段时光。仍记得小时候,一放学便跟小伙伴们钻进麦田,在田野里跑着、跳着、追逐着,喊着、叫着、嬉闹着,总觉得此刻时光最美,想要将时间永远装进书包,夹在早已卷了边的教科书中。可转眼间,奶奶已满头白发,我们也各自长大成人,离开故乡,去了远方。
因为老宅在村口,所以每天都能看到绿绿的田野,看着小麦从冬雪覆盖的田野里钻出地面,抽穗灌浆,再变成金黄,心中便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小的时候每天吃过晚饭,奶奶总是牵着我的小手到村口的小路上散步,这个时节,有的麦子就已经提前灌完了浆,饱满的麦穗低垂着。我在前面奔跑着,奶奶弯腰到田边掐两根麦穗,在两只粗糙的手上揉好,轻轻吹去麦芒和青糠,一把将青青的麦粒塞到我的嘴里。一口嚼下去,满嘴的清香,顿时感觉整个春天都留在了嘴里。
其实,最盼着吃的还是烧麦子。等到麦子再熟一点,奶奶就会连茎拔出,扎好一小捆放在灶台上,等到炊烟升起,锅内飘出了馒头的香气,奶奶会借着灶里的余温,将捆好的麦子塞进去,等到麦芒烧尽,麦穗略有些焦黄,便一把扥出,揉出麦穗里烤好的麦粒。那个时候,满厨房都弥漫着一种收获的味道,这种味道中还夹杂着暮春夏初的气息。“当时只道是寻常”,那个时候以为最平凡的味道,现在却成了记忆中最眷恋的难忘,回忆起来才感觉,烧麦子的香味是自己在这个季节里最美的回忆。
若是喝惯了稀饭,奶奶便会在晚上熬一锅新麦粥,将新麦揉开,放在锅里,再搁上几颗花生,放一把黄豆,用土灶熬好,焖上一段时间,粗瓷碗盛了,小小的年纪也能喝上一大碗。后来想起来的时候,便到超市里买点麦片熬粥喝,但是却怎么也熬不出新麦粥的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到了这个季节,忘不了的依然是那碗粥的清香。
当然,除了那些难忘的味道,最有趣的还应是跟小伙伴们一起做的游戏。新麦刚熟的时候,掐一根麦穗,麦芒朝下放在脚踝处,然后几个人一同奔跑,跑着跑着,麦穗就会从脚踝处沿着裤缝一直往上走,直到腰际。小伙伴们放学后便会在村口的小路上乐此不疲地奔跑,比赛着看谁的麦穗最先到从裤腿里跑到腰上。
站在村里刚修的柏油路上,杨絮飞舞,草丛上挂着的杨絮一片一片,一朵一朵,像云,像雪,更像一层细纱,为青草着上一层素装。童年的记忆在麦田里肆意奔跑,一不小心就到了只在麦田边散步却不敢到田里放肆的年纪。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那曲曲折折的小路,也被麦田所吞没,柳暗花明的感受是那样的真切。真想回到童年,再到麦田里打几个滚,撒一回野,真想躺在麦田里,听风吹过耳畔,在故乡的田野里做一场永不长大的梦。
——2016年5月6日星期五,上午,窗外有鸟鸣,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