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外公外婆怀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繁忙,时常把我放在乡下外婆家。我们那边把外公外婆叫做姥爷姥姥。直到如今,提起姥爷家,我的脑海中就会立刻浮现他们那慈祥的脸,和姥爷家的那扇小小的窗。
那扇窗是老式的木窗。两扇窗门向里开合,每边各有四根窗柩,三块玻璃。姥爷动手能力很强,他总喜欢自己动手把窗户漆成翠绿色。偶尔有油漆溅下来,滴到窗台上留下一块块翠绿的宝石。姥爷喜欢在窗台上晾晒一些东西:吃完的橘子皮,摘下的红枣,串成线的知了壳,还有他外出捡回来的一些螺丝钉和小零件。
夏天来的时候,姥爷会用纱窗靠着窗柩把窗户钉起来,防止蚊子和苍蝇飞进屋里。纱窗也是淡淡的绿色。这扇窗户下面紧靠着床,夏天夜里通常是不关窗的,让细微的凉风从纱窗里挤进来,带来阵阵凉气。我喜欢和姥姥姥爷躺在宽大的床上,他们手持一把蒲扇轻轻摇,给我讲很远很久很神秘的古老故事。那声音是岁月沉淀了很久酝酿出的余音,带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对年少的我来说,那时一种舒缓的摇篮曲,听着听着,久远的故事便悄悄钻进了我的梦里,带着夏夜的绵长。不知怎么突然惊醒,恍惚坐起来,却忘了向里开着的窗户,我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窗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时我才回过神,哇哇大哭起来。姥姥闻声就会赶忙从菜园里跑回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用她布满老茧的手摸索我的脑袋,指着窗户狠狠骂它。
白天外面是非常炎热的,姥姥不让我出去,让我在屋里带着乘凉。这个时候,我最喜欢跪在窗台上,双手抓住窗上的一根根栏杆,把脸使劲顶在纱窗上,像渴望刑满释放的犯人,向着在院里喂鸡的姥爷撒娇。姥爷看到我这副样子,总是笑得直不起腰,拼命把米糠往鸡栏里撒,常常惹得姥姥要责备他几句。因为我总是把头顶在纱窗上,久而久之,纱窗也开始变形,直到破出了一个大窟窿。姥姥就会去她的针线盒里找出漂亮的碎花布片,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缝补在破洞处。但姥姥从未因为我的顽皮责备我,她真的太疼我了。所以,原本干干净净的淡绿纱窗,在姥姥对我的一贯纵容下变成了斑驳的花纱窗。
冬天不知不觉到了。这扇小窗户也该换身棉衣了。在冬雪来临之前,姥爷早早地就在纱窗外面钉上厚厚的几层塑料纸。这种塑料纸是我们那边农民遮盖大菜棚的必备,保暖性能好,而且还透光。这样即使过了厚厚的几层塑料纸,屋外的冬阳还是可以照进屋里来,使整个房间亮堂堂的。这时候的窗户就该关上了,而且一关就是一个整个冬天。整个冬天,窗户是光秃秃的,屋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