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肥马索
我把最后一个文件保存后，关上电脑，顺便伸伸懒腰。抬头望向四周，偌大的办公区除了我这里，还剩下一个办公区域一盏灯亮着。我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径直走向那盏发出微光的区域。
“久等了，不好意思。”我道歉地说。
“没事，林哥，都忙完了？”回答我的是萧蓝，一个女生，公司的新人。
“嗯。”我淡然道，眼睛忽然发现她手里拿着的一个相框，照片上的男人是老苏。这是老苏留下的东西，老苏走的时候没有回公司取走他的物品，而萧蓝是在老苏走后一周后进公司的。
萧蓝哦了一声，把相框放下，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我拿出手机刷微博，等萧蓝的间隙却发现她的眼神时不时会放到一旁的相框上。
我又补了一句：“照片上的人是你现在坐位上以前的项目经理。”
萧蓝迟疑下，她把东西收好。她的脸色有点泛红，显然是我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颇为尴尬。我并没在意，出门关上灯，拉下电闸，萧蓝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老苏走后，他项目经理的位置一直空着。公司想要我顶替老苏的位置，我没同意。我一直觉得老苏迟早一天会回来的，这个位置是他这么多年辛苦打拼挣来的，这个位置上有着他太多的伤疤和困苦，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享受这个位置带来的好处。
在一周后的某天，老板笑嘻嘻地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说有好事给我。通常老板的这个笑容背后绝对是一个大坑，但我也不敢把情绪表现的太明显。
公司新招进的实习设计师，女生，艺术设计本科毕业。老板把文件夹给我，让我先看看，然后和蔼地说这个新人就交给你带了，让她尽快熟悉业务。对了，苏沐的位置是空着的吧，让她先坐那儿。
我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奔过，但嘴上还是得答应好的好的。
我心里想着一周前的事，一直沉默着。走到公交站台，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回头却瞧见萧蓝离我一米远的距离看着我，眼神若有所思。她见我停住，便迈开步子赶上来。
我突然发现这女生挺有意思，等车的时间段我眼睛总是无意瞥到她奇怪的目光，就像是一副看神经质的表情，直到上公交车坐下萧蓝的眼神仍旧未变。
我有点熬不住了，萧蓝的眼神令我如坐针毡。
“小蓝，我脸上有啥脏东西，你老看我？”我义正言辞。
“额，林哥，没有。”萧蓝略微尴尬，继续说：“我只是好奇刚才你的状态。”
“状态？什么状态？”我反问。
“就刚才走路的时候，你忽然笑又忽然叹气又似乎感觉很难过。”萧蓝答道。
也许是我刚才想着老苏的事情，脸上的情绪展现太明显。我朝萧蓝的座椅靠了靠，她没在意这个细节。
“老苏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上以前坐那儿的人。”
“大概了解。”萧蓝满腹期待的神情，显然是明白我要讲这个事情。
“老苏和我是大学同学，一周前他离职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忽然不知道怎么道出这个原因，老苏辞职的消息全公司都知晓，但原因也只有我清楚。
“你有很爱过一个人吗？”我换了一个说法反问道。
萧蓝或许是清楚了我这个委婉的表达，她从包里摸出手机。解锁后从相册翻出一张相片给我看。
“喏，这个就是。”她脸上小小的开心样只存在不过几秒就不见，接着说：“只是不可能了。”
我不好再说什么，简单嗯了声，看见萧蓝落寞的脸色又想起了老苏前几天寄给我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苏只有背影，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我突然觉得老苏真的老了。也许，老苏早就老了。
“那林哥，你有很爱过一个人吗？”萧蓝的声音打断我的想象。
“你觉得呢？”我回过神说。
“像你这么整天笑嘻嘻的人，应该没有吧，因为你似乎没有悲伤的时候。”萧蓝闪着大眼睛回答。
“或许吧。”我平淡地笑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爱是什么？”我忽然想继续这个话题，除了老苏，我从未和其他人这么聊过。
“我觉得吧，爱就是你养了很久的小狗，它喜欢舔着你的手。”萧蓝说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手机上。末了，她补充道：“就算你已经决定不要这条小狗了。”
我没有表态是赞同她的观点还是反对，而是用了另外的话题转移现在的气氛。话题太深奥，人类研究了几千年的事情不是我能解答的。
“设计稿怎么样了？”我问。
“啊？”萧蓝被问地不知所以然，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设计稿，有点问题，明天应该能出来的吧。”她后面这个几个字用的是疑问语气。
“不急，我就是问问你进度。”我打消她担忧的想法，又鼓励道：“遇到问题正常，别心急，一步一步来。”
“好的！”萧蓝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公交车正好到我的站，和萧蓝道别我下车。我感到有点肚子饿，决定穿过马路去对面的超市买包泡面。公交车还未走，在等候下车的人。在车的最后一排位置上，隔着厚厚的车窗，我看见萧蓝双手扶额，手掌遮住了她的大部分的脸庞。但我还是清楚地瞧见了她眼角处豆大的水珠顺着脸不断地往下落。
穿过马路，走进超市，我随手拿起一袋泡面准备付账。收银员接过扫码说：“这袋过期了，你换袋吧。”
“不用，就这个吧。”我掏钱准备付账。
收银员没反驳，接过钱。
我走出去，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晚，路灯下的街道黯淡发黄。蹲在马路边，我抽了一根烟，烟不贵，却把自己呛咳嗽连连。
爱是什么。
爱是小狗喜欢舔你的手，就算你已经不要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