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诞生离家出走的想法是在十四年前，那时候还是幼稚的年龄，多年以后想起来原因，经过，不免不笑出声来。

我家是靠河岸的，我父亲年轻的时候，用自己的一块地和别人的一块田做了交换，便在田里修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父亲那些年条件不像现在这样，为了生活，他不单单靠种自己的几亩田地，以及从别人那里借来的田地，同时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只铁船，就在河边运营了起来。渡人和运货，以及天旱时，拉着我家那台五马力的柴油机，到处给需要的人家灌溉。我挨打也是因为那只船。

有天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聚集在我家楼上客厅里打牌。随便提一下我们从五岁左右就会这种赌博。最开始没钱，就把学校发下来的书籍拆成一张张做筹码。后来大点点，有了一些零花钱，五角一块的，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赌博。直到如今我还因了这些嗜赌的习性，生活上屡遭困顿。

扯远了，我们几个藏在我家客厅，将门反锁，围坐在一起，一人面前三张牌。打牌打得个个面红耳赤，赢的人洋洋得意，输的人，骂天骂地，日爹日娘。我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欠下了几百块的账，现在都还没有还。

当我，将手中的牌搓了又搓，牌一张张的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张张的现开，三张牌一个色，最大的是A，是的，我拉了一个金花。内心汹涌得就想一次性诈干他们，也使自己当当他们的债主。

我压制住想要把房产压下去的冲动，把钱三角五角毫不犹豫地往下放的时候，客厅大门一脚被踹开了：

我们全都惊恐的望着门开处，只见我的父亲，怒气冲冲地一个箭步跳到我面前，揪起我的衣领。那时我还很轻，我感觉到双脚已经腾空了。他先是在我的脸上扇了几个巴掌，嘴上骂着难听的话，然后将我从沙发上拖了下来，犹如拖一只死狗一样，要置我于死地那种。我还没有来得及挣扎，紧接着，后背上又挨了一脚。一种疼痛袭遍全身。这还不是要紧的，因为我小时候常挨打，习惯了。最吓人的是，当时他踢我时我正在楼梯间。随着重力作用，我一个俯身从楼梯上冲了下去。

这顿打，我挨得不明不白。

后来才知道是有人过河，在河的另一边边叫了半天，也等了半天。父亲也跟着喊了我许久，我未应答，气急败坏的父亲听到我们在楼上叽叽喳喳，还在打牌，便怒火中烧上来暴揍我了。

后来的事我记不得了，但我记得我当时悲痛欲绝。如果当时有人见证我绝望的样子，一定会说如丧考妣。我立在灶台前，握着菜刀对准左手若隐若现的血管，当冷冰冰的刀锋抵在手腕上的时候，泪水便止不住的下流。我想我是他的儿子，可他竟然这样对我，也不顾我的死活。以至于我一度怀疑我是否是他亲生的儿子。菜刀让我对死产生了无所畏惧的偏执，但肉体的疼痛却是我一贯不能忍受的，我不忍心看着血淋淋的情景，我会晕的。更别说是来自我自己身体里的。

那一刻我放弃以这样一种的方式结束自己，然而心底的绝望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回转。我又藏到储藏间，从柜子里拿出敌敌畏。那是爷爷平时消灭地坝边上杂草用的。我拧开瓶盖，一股强烈的刺鼻气息直往鼻子里窜，胃里也阵阵恶心。我受不了那个味道，我想加点白糖在里面，或许能压住那个味道，于是我又泪流满面的哭到灶间，因为察觉不到这世间的美好，所以死一度成为最后的期待。

加糖的敌敌畏，确实是好了许多，经过搅拌后，却产生了另外一种让人想吐的味道，我愿所有人都不要经历这种经历，那确实是让人直接窒息的恶心。

两次对死无望的经历让我重新审视起这个冷酷的世界，让我对我的父亲有了新的认识。

我想我该好好活着，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要好好报复他。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我确实忍不住笑了，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幼稚。而且还是在地铁上，我旁边还坐满了，站满了人。他们什么样的目光我不知道，也无心在意。只是年幼无知的冲动让有了独立成熟意识的我感到可笑至极。不过好在那时候我接受不了死的残酷方式，否则就没有现在的我了。我得感谢生命的可贵让我对死的方式感到无法适从。

但那时，我对父亲的怨恨却一点没有改变，后来我抓住时机开始了一场消失。

我对我父亲报复的方式是选择离家出走。是的，我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打我的父亲。他再次打我时，我从家迈开步子，一路奔跑到表叔家的草树下面，我感到有些累了，我想得太多了，该好好睡睡了，也许醒了我就有了新的勇气和无畏了。

“给我跪下!”

我拿着扫把指着跪在我面前的父亲，我忘了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恼怒了我，但我确实对他施以了我从来不敢想象的体罚。

也许对每一个挨过打的孩子来说，内心多少有些不甘，我也是其中一个。对此，我像我父亲打我一样揍他，而且比他揍我时，还要凶狠。

看着他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犹如一只病猫的样子，内心就一阵窃喜。但我不会把这种小小的得意表露出来，因为我是他的爸爸。我拿着扫把，在他面前走过来，转过去。余光扫到他眼角转着泪花，同时还斜乜着我。那神情就跟我挨揍时一样。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将手中的扫把在左手心里，上下轻打。

他一会儿看看扫把，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低下头，瑟瑟发抖。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那种内心油然而生的自足和得意使我轻飘飘了起来。

朦胧中，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起初不大在意，还是沉浸在那种报复后的满足中，随后声音越来越响，我睁开了眼睛，是母亲喊我回家吃饭。我感到肚子咕咕作响，于是，抹了一把脸，朝家小跑着回去。

这是我的第一次离家出走，耗时约莫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