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有这样一则故事:会稽山北边的山脚居住着东晋著名的书法家王徽之,这个王徽之为人颇为不羁。冬天的一个晚上,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一直下着,把整个会稽山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下。王徽之忽然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门,夜色里一副清新的雪景扑面而来。他即刻让家仆备上醇酒,一边细酌,一边望着四周皎洁的景色,一时感慨万千,不自觉的又开始咏诗。有了清酒有了诗句,王徽之仍觉不够尽兴,他此时又想起他的好朋友画家戴安道来。就像我们经常所说,想他,就去见他吧,王徽之当时就决定去见他的好朋友。而戴安道在剡县,是会稽郡下的一个小县城。王徽之于是连夜叫来船只,坐着小船飘飘荡荡的赶往剡县。在水上飘了一个晚上,才终于到达了戴安道家门口。然而,王徽之此时心境又变化了,他忽然又不想见戴安道了。于是虽然已经到了家门口,王徽之却没有见他一面,又摇船而归了。
后来就有了我们常听的成语,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不管是这则故事,还是这句成语,我看到王徽之至始至终在意的就是一个“兴”字,或者兴的那个过程。
在如今充斥名利的社会中,我们似乎在做很多事情上,都夹杂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比如学一门语言可能是为了多一个技能;学写作可能是为了获取额外的收入。有多少事情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开心的做起来,一时兴尽,又毫无愧意的放下;有多少事情是单纯的追逐过程。
记得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学校一个小林子中的一条小溪流。溪流两旁稀稀疏疏的种着桃树和李树,纷乱的杂草铺满了树与树的间隙,在草树之外,有一条黄泥小路,偶尔洒落几片杂草或者落叶在上面。溪水清澈见底,不深,流动得很缓慢。水草在溪底微微的摇晃,几只小鱼在水草之间来回穿梭。又有几粒光洁小巧的石头静静的卧在水下。
那时候,每周我都要花上几个小时坐在杂草中,看着溪水和树木,放空自己的头脑,非常惬意。如果赶上三四月份,那就更美妙。翠色的嫩芽冒出枝头,淡雅的花朵参差不齐的点缀在碧绿之间,细看下来,娇弱的嫩叶和花瓣上还隐隐挂着细小的水珠,把花儿和叶儿衬得更加清澈。
毕业很多年以后,我再来到这片小溪,它还是像曾经那么的宁静。但是,我却再也没办法安静的几个小时不发一言与它对视。其实不单是小溪,很多曾经我在大学时期喜欢独自安静去做的事情,如今很难做得到了。比如,一两个小时一字一句咀嚼一本书,一两个小时倾听几段音乐,细细的写上几篇字。
我尝试去探究自己内心发生这些变化的缘由。最终,我发现,我比年轻的时候更在乎事情的结果。因为这样的一个心态转化,我发觉到时间在变快,我对当下的感受越来越麻木,我忽略了很多的过程。
生命本来也仅仅是一个过程,我们能感受到活着的漫长岁月,我们绝无可能感受到那个结果,因为在最终结果出现的时候,我们也已经消失了。又何尝不像一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造访。
然后,这篇文章想写完整的,但是,我忽然兴尽了,写的过程我已感受到,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