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揍和冬天的河二
如果是用吸尘器、火炉联合搞定湿棉裤还是被动发挥的话，当春冬交际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娃娃就是发挥了主动作死的精神……
东北的冬天从每年的十一月初就开始了，一直到第二年三月才逐渐结束。雪逐渐融化，和黑土混在一起，空气也渐渐褪去寒意，那清新的混合味道提醒着你春天是真的来了呢。
河流也褪去了白色的铠甲，从河的中心开始，一点点、一点点的向两岸融化开来，就像一条小河从中间逐渐生长出来一样。这时候，一个叫”冰排“的高级游戏亮相了…… 一般来说是四到五个人组成一个小组，然后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就是打架用的棍子）和一个锤子，走到还没有融化冰上，找到一个大概几平方米的长方形，开始用锤子凿冰，然后就成了一个可以漂流的船，也就是冰排。于是乎我们几个上小学的小崽子，顺着冰冷的河、靠着手中的长棍，脚踏着几平米的冰排顺流而下，一去就是几公里，再花上几个小时徒步逆流走回来。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几乎无人会游泳，冰冷的河水真要是掉下去基本上会让你瞬间失去行动力，冰排靠岸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因为要保持冰排的平衡，要几个人一点一点向中间聚拢的同时保持好平衡，然后一起跳到岸上，有一点闪失就难免”湿身“，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傻乎乎的去冒险才能体验到这些快乐呢。 这个游戏的窗口期其实每年只有那么几天--往前几天河水还没有化开足够的宽度，往后几天冰往往就太少了。到了三四年级的时候，对危险的感知开始渐渐加强，也就再也没有敢踏足了……
就在我每天傻玩疯玩的时候，我爸启程去长春了。为了更好的发展，据说也是为了更好的教育我，通过公务员系统考试，以全省第三或者全市第三或者全村第三的成绩，到长春去上班了。哇塞，哪有什么父子别离之痛，我特么其实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终于不用挨揍了……
小朋友的快乐往往就是短暂而不实际……后来我发现他还是会回来，然后居然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天呐，期末考试啊！！！
在那个语文数学双百满天飞的时候，我是班里为数不多从来没有考过一百分的娃。不是少个括号就是算错了一个2+3=5，姓马的、又有这样的特质很快就加了很多诸如“马大哈”“大马虎”这样的外号。这个特质在这个寒假达到了我人生巅峰，我一个小学4年级的娃居然考了个47分……不及格！！ 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啦，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挨揍呢……？我妈痛苦的看着我，居然没掐我，我现在推测一下她的心理活动应该是：“这孩子以后会不会让我养一辈子……”之类的，我妈幽幽的跟我说：“等你爸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我长大了才明白这就是恐怖主义的一种民间表现。然后我做了一件后来也经常会做的事情--找故事。我记得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个船长犯了错，结果他爸爸没有打他而是认认真真的讲道理，结果他就成了一个船长。哈哈，这就是给我爸准备的故事嘛，那时候通讯远远不够现在发达，他还不知道这个“噩耗”，于是乎我开始准备书……当恐怖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子里，我强做镇定的拿出那个故事，给我爸开始讲故事，然后说：“你看，我今年因为某某某某原因考了个47分，但是你不能打我，对不对？要讲道理呀” 我居然胜利了！！我居然挨揍！！简直就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胜利。这件事在后来的路上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鼓舞：不管事情有多么糟糕，也能找到类似的故事模型或者历史模型，反正是要想办法去面对的，大不了就被胖揍一顿嘛……
那时候，我以为蛟河市就是宇宙的中心。其实冬天的东北，晚上是很少能出去的。家里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还有很多很多书。那时候，我会读错很多很多字，因为在二年级或者更小的时候，就是开始看小说了，不认识的字就自己根据偏旁部首给他捏造一个读音，然后这个音就很难被纠正了。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套书，还有《找星星》，还有《小飞侠》但其实私底下我最喜欢看的是《父母必读》，不要问为什么……
学习这件事
1988年汉城奥运会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电视，还是会和我爸一起在妈妈学校里看电视，看完之后回家的路上，能看见璀璨的银河，还看过一颗流星，成年之后的我一直想不断寻觅再看一次，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找星星》是一本特别有趣的书，我们给她包了白色的书皮，写上“找星星”三个字，在那个时候夏季，经常会在屋里看好书里的星图，然后再跑到外面去天上找，什么猎户座、大熊座、小熊座、仙女座，还有北斗七星和北极星……那个时候我就经常沉浸在看星星的感觉里，宁静，甚少想些什么别的；现在我也经常站在阳台看星星，猎户座的几颗星星是我唯一还能认出来的，但是心里其实再也找不到宁静的感觉，各种各样的想法会瞬间涌入又不知所踪……，宁静守一的专注心态，是现在很难重现的，可这应该是做好事情最重要的特质吧……
可能是看多了星星和小说，小时候我经常会干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有一次跟我爸聊天，我说：“我们会不会也是别人养的宠物呢？就和我养的小鱼小虾一样？” 还有类似 “你看，我感觉到了这种桌子，这张桌子就存在，我感觉不到它，他就不存在了呀” 我爸说你这是唯心主义思想呀，然后就给了我一套《西方哲学简史》开始给我看什么形而上、唯心主义、唯物主义之类的，可惜懒惰的基因那时候已经全面统治了我的生活，这类书和武侠小说比起来完全没有吸引力。
对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写武侠小说了，可惜找不到了。我还规划了要在蛟河开造船厂的计划，这样造的船就可以顺着大河运到全世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奇怪的想法太多，导致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一直干的不怎么样。虽然我可以写出一些很好的作文，也可以很快的算出数学题，但是在最后的考试里往往折戟沉沙。历任老师给我的总结多年以来就是“浅尝辄止”“飘”“不认真、不用心”其实我觉得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养成良好的习惯。还有一个，就是“说教”这件事情的效果，远远不如行动对人的刻画深刻和有力。我想我那时候被说一万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没有办法体验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自己去做，去体会，才能真正的感受到这件事情的细节与妙诀。
这件事，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落到实处。因为语言实在是高效了，太浓缩了。当你需要去解释一件事情的时候，其实你并不知道别人理解的是什么样子的。这和暗恋的感觉差不多，你以为你做了很多其实可能别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 所以，最近有很多书在讨论这方面的内容，比如《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匠人精神》之类的。反正，我是相信气场和聚精会神的力量，相信去做的力量，比思考和说教要有用的多吧，或者最起码是相辅相成的作用。
跑题了……
我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没写过作业，这样的娃在整个班里都没有第二个。那个时候是小组长收作业，我很瘦很小，每次收作业的时候，就顺着书桌底下跑了。老师忍无可忍让我去找家长，我就发挥了我无赖的精神……有一天，我发现和我关系特别好的胖乎乎的班长，居然跟我一路回家，他居然带了老师的命令和我考试的卷子，要告诉我妈。天哪，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咋能帮老师告诉我妈我没写作业呢？哎，那个胖胖的小红脸蛋啊，不知道后来怎么样，我只能说好人一生平安吧…… 虽然当时非常的生气、失望和不解，应该是一种背叛的感觉，但是很快我就明白其实他应该比我成熟也对我还是比较好的。因为噩梦来临了，老师居然搬到了我家隔壁…… 从此我各种什么找游戏厅老板冒充我妈签字、找一个枯井把试卷藏起来、回家说作业在学校已经写完了之类的谎言彻底失效，哇，很难想象隔壁就是班主任的恐惧感……
不过仔细想想，那时候的老师待我是极好的。各种迁就、鼓励，让我第一批入少先队，我把作文写错了-- 明明是写小熊过生日朋友都没有来怎么办，我写成了小熊生日大联欢--还是给我满分，甚至还让我当个小队长啥的，让我到现在都始终相信大部分时候还是要对别人好一点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