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违反人类生理规律,有损身心健康,然而却让人上瘾的,熬夜、蹦迪、抽烟、酗酒等活动,一边是有点跟不上的身体素质,和欢愉过后的危机感。由此便兴起了一种奇葩的生活方式——养生朋克:蹦迪时戴上护膝、啤酒里放上枸杞,摇滚时旁边再配上个保温杯、穿破洞裤要在洞里贴个暖宝宝、酒吧里点杯威士忌都要加点枸杞,“坚持作死但绝不放弃自救”这便是养生朋克,他们成为了现今社会的一种生物群,这至高无上的信条洗礼着每一个养生朋克爱好者。
自相矛盾的表达方式
深夜两点,闹市已95后的青年小光在和朋友互发了几个“你脱发了”表情包后,抹了一遍防脱发精华,喝了一杯蜂蜜枸杞水,终于抵不住困意关上手机准备睡觉。小光是资深夜猫子,基本上每晚都要熬到一两点才会睡觉,他说由于他的皮肤很白,所以显得眼眶下的黑眼圈格外显眼。他经常自嘲这是他的天然眼影,卸都卸不掉的。前两个月,他在熬夜的同时,还节食减肥,“肥倒是减了,瘦了10斤,头发却一大把一大把地掉。”他开始担心了,且最近,各种熬夜猝死的新闻层出不穷,诸如《20岁知名游戏主播熬夜直播过度劳累猝死》等,“我刷微博老是看到这种新闻,真的很怕自己哪天猝死在床上。”为了戒掉熬夜,她给自己设了好几个闹钟,规定自己必须在十二点以前睡觉。“最后的结果是,闹钟响了我就给摁了,响了又摁了,我依然是凌晨两点睡的。”闹钟计划的失败,他想到了另外的方法来拯救自己——一边熬夜,一边健身。“有次熬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太不健康了,于是半夜起来转了半个小时呼啦圈,痛下决心要早点睡,运动完后有点兴奋,凌晨四点才睡过去。”
像小光这样的九零后年轻人越来越多,抵不过生理的需求,不得不早早开始养生,抑不住欲望,还是要过着年轻人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不愿放弃生命但更不愿意放弃生活,于是他们变得不敢太朋克,亦不甘太养生。在生活中经常会安慰自己:熬夜没关系,一定会用面膜补回来;吃烧烤也可行,下一秒钟就在清热解毒了。他们内心好像渴望冒险,但又缺乏安全感,前进后退都战战兢兢,最后只能两头均沾,颤颤巍巍地呆在中间地带。
其实很多养生朋克熟谙自己是矛盾的结合体,只是真的懒得去改变了,就如网友于晓宁说的,自己是“懒癌患者”,“懒得去改变习惯的样子”,“或者说,我知道如何改变,但是我就是不去做”,“作死”这种生活方式会让自己过得更惬意。至于养生,可以说是因为人们对自己的自知之明,这些人随着年纪的增长,意识到了保养的重要性。然而,不健康的习惯难改,他们只好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在心理上安慰自己:我很养生。
年轻人容易挥霍青春的特性与养生之道的结合,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据说这种“养生”方法可以追溯至魏晋时期的嵇康。他酗酒、玩音乐、甚至吸食五石散,却还写下了“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的养生论,而现在,这种自相矛盾的表达方式便催生了一种新的生物群体,叫养生朋克。
养生,社会压力催生的需要?
时代的脚步不会因为任何个体而停下来,如今我们都能这个社会发展的快速性,正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理,社会在发展,我们亦不敢停下来,害怕步伐慢一点,就与别人拉开距离、被甩在身后,甚至被取而代之。于是,高强度的工作、快节奏的生活,成为每天的标配,也成为了吞噬着年轻人的元凶。“等年纪大了再养生,那就太晚啦!”曾几何时养生已不再是中老人特有的生活方式,“感觉我们这一代与上一代不同,我们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小光现在是一名在读的医学生,同时还做着新媒体工作,繁重的工作压力,使她陷入了极度迷茫且自我怀疑的糟糕状态。为了好看得穿得少一点就往身上贴暖宝宝,因为熬夜玩手机会变黑,光买维C和美白葡萄籽就花了三百元。口味偏重喜欢吃辣,每次吃完后就是一杯接一杯的润肠茶。
除了生活的压力,还有很多是对未来的焦虑,南京大学的大四生林波,是学设计的工科生,即将面临毕业找工作,但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每天晚上想早点睡可就是睡不着,通常就会选择去酒吧好好释放自己,两年前还觉得自己是铁胃,但这两年,各种麻辣烫烧烤,啤酒冰饮就差把自己折磨成胃溃疡了,“大学没学到东西就算了,还快身体也弄坏了,现在不得不开始养生了。”现在林波还是喜欢白天拼命地画图,晚上无尽的释放,只不过每次几大瓶酒下肚后必备的就是各种养胃的药,每天再忙也要给自己泡一杯菊花茶。如三十年前自信而张扬的‘黑豹版’摇青,肆无忌惮地和和世界死磕的现代九零后年轻人,随着社会的变化发展,也不得不向难找的工作、繁重的任务、患得患失的心理低头。
在《我怕熬夜猝死,可我也怕一事无成的活着》、《我怕熬夜猝死,但我更怕跌落底层》等网文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加班青年的脆弱内心。确实,谁愿意每天为健康焦头烂额,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步步紧逼。“孜孜不倦地熬夜工作,勤勤恳恳地护肤保养”,这就是李乱的生活写照。九零后的她是一名自由撰稿人,每天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如果可以其实我也不想熬夜,熬夜就是恶性循环。”莫夕表示很无奈,“我要写稿,需求不确定,白天事情很多,难以集中精神,晚上通常更有灵感。”
伯明翰学派曾提出,青少年亚文化形成特别的风格,其目的就是为了“抵抗社会”,这种抵抗有可能汇聚成一股强大的社会潮流。你以为我年轻肆意不怕生病,我偏偏要抱着保温杯看养生节目;你以为我养生就会早睡早起,我偏偏要用最贵的眼霜去熬最贵的夜;你以为我身体不好不能随心所欲,我偏偏要去喝最烈的酒蹦迪到天明......这一切矛盾冲突点,都在反映年轻人对当今社会所存在的压力的无声反抗。
朋克,割舍不下的生活诱惑?
工作、学习的压力逼迫年轻一代每天忙东忙西,年纪轻轻就是各种生理问题,但同时,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躁动不安告诉自己,现实对你下刀再狠也无法把你切成砧板上的鱼肉,有80%的受访者称,因为还年轻想要活得更加潇洒一些。他们自嘲道“每天紧张地过着不健康的日子”,“如果结果可以承受,那么在乎结果还有什么意思”,在林波看来,工科工作相对枯燥,白天实习画图把该纠结的、该做的都做了,晚上就怕抛开这一切烦恼,解放天性。“和朋友一起玩桌游,或者找个清吧喝喝酒,然后就是蹦迪啊,有时候直接通宵蹦迪。”交谈中,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林波对蹦迪的青睐,“最近在喝奶养胃,有次喝完奶就去蹦迪,然后连吐六次。”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他看来人生苦短,终日小心翼翼的就白活了。“人生苦短,在意那么多,小心翼翼的,就白活啊!年轻才会肆意张扬。”
在采访中我们问小光,每天熬夜就都是因为要工作吗?他说,不是,有时候就是想熬夜,问他为什么熬夜,他说“也没有,就是在玩手机,东看一下,西看一下,等反应过来,已经凌晨了。”尤其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后,人们的工作生活几乎已经离不开手机、网络,刷微博成为了解社会的首选方式,追剧成为必要的精神粮食,熬夜去享受网络世界带来的乐趣变得习以为常。在承受社会带来的压力同时,人们也感激社会的发展,因为生活条件逐渐优越,大家有了追求更高生活水平的资本,生活变得更像生活,即使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但还有美好的生活,各种充满诱惑的娱乐让很多年轻人愿意跌入不正常的生活方式中,只为享受趁年轻还能享受到的各种上瘾娱乐。 “可能本人比较放浪不羁爱自由吧!”不少养生朋克这样评价自己。
“压力摧残着年轻人的身体,但他们又不愿意放弃生活”,因为身边的朋友有好几个都是养生朋克,在做自己公号的李乱最近很关注“养生朋克”这个话题, “我有个糖尿病的朋友吃西瓜前就会往里打胰岛素”上个月在自己的公号里发表了一篇名为《一个养生朋克的续命方法论》的文章中提到,里面还记录了好几个养生朋克的自救过程。“这其实是当下年轻人生活现状和压力的一种体现,就是一种生活态度的选择,我们也不能论其对错。”
健康问题在现今已经不是年龄问题,而是现代人共有的隐忧,失败的理由千万种,但最令人沮丧的就是“身体撑不起梦想”,“熬夜”、“脱发”和“养生”这些在朋友圈被戏谑化传播的话题背后,藏着的是现代年轻人迷茫的生活状态。养生朋克可以说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时代赋予他们造作的资本又给予他们拼搏的压力,正如朋克精神的核心“我对社会不满,不是为了改变社会而是为了超越社会”
注:出于保护被采访者隐私的需要,文中所有名字都是化名